嬴胡亥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抵擋權勢的誘惑。</p>
尤其是這些曾經執掌過大權的人,更加明白權力是多麽令人着着迷的東西。</p>
甚至于,往日裏都能沉住氣的那些族老們,今天都變得有些難以沉住氣。</p>
終于不再是皇帝擡頭去看一邊上滴水的更漏,更是這些族老們去看更漏了。</p>
栎陽城,新建與秦獻公時代,曾經是老秦人的故都。</p>
這邊的宮殿樣貌,在最大程度上,保存了秦人粗狂彪悍的審美。</p>
韓談一瘸一拐的順着那石階梯往上走。</p>
那些在矮幾後邊,跪坐着準備答題的人看到這一幕,神色都有些變了。</p>
很顯然,韓談昨天暴揍族老的一幕,已經在這些年輕人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陰影。</p>
韓談不慌不忙的走到最前列主考官的位置坐了下去,一臉淡笑的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諸多年輕皇族。</p>
這些年輕人随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得,一個個低着頭,看也不看再看韓談一眼。</p>
韓談笑呵呵的說道:“諸位,咱家來負責你們所有人的考核。</p>
整個考試過程中,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接向着咱家詢問。</p>
但是,在考試過程中,你們每個人身邊都會有一位持刀錦衣衛。</p>
首先說好了,你們不得交頭接耳,不得眉目傳色。</p>
一旦被錦衣衛看到,就地格殺!”</p>
一時間,下邊頓時都是倒吸涼氣的聲音。</p>
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腰間挎着繡春刀,一個個面無表情的走上前來。</p>
粗劣一眼看過去,足足數百人的考場上,每一個考生的矮幾邊上,都有一個腰間挎着繡春刀的錦衣衛面無表情的站立着。</p>
頓時,那些倒吸涼氣的聲音驟然消失。</p>
韓談這個時候,面上的玩鬧之意,這才散去,他淡淡的說道:</p>
“諸位都是我大秦皇族中接觸的青年人,你們将來代表的,可是皇帝陛下的臉面。</p>
如果讓人覺得,皇帝陛下選拔的皇族成員,不過寥寥的話。</p>
那天下人怎麽看皇帝?</p>
天下人怎麽評大秦皇族?</p>
說在座的諸位,個個都是草包嗎?”</p>
此言一出,下邊許多年輕人臉上立刻露出憤憤不平之色來。</p>
這是有意激起他們的好勝心。</p>
說白了,這是爲了他們好。</p>
可惜,有幾個人能體會韓談這番用心呢?</p>
韓談眼眸一凝,身上自然有一股凜冽之氣散發出去:</p>
“如果覺得自己不是廢物的話,那就手底下見真招!”</p>
韓談站起身來,朗聲喝道:“發卷!”</p>
這會兒,春梨領着一群宦官走上前來,這些宦官都是識文斷字之人。</p>
試卷的試題,都是他們謄抄出來的。</p>
雕版印刷對于大秦來說,那也是獨一家的生意,自然也隻有在鹹陽那邊,才有雕版印刷。</p>
此物,至少也要等到天下一統的時候,才會想着普羅大衆散發出去。</p>
韓談靜默着,手裏拿着一個望遠鏡,向着考場上的諸多考生看了去。</p>
看着拿到試卷的衆人,飛快的進入了答題狀态,韓談道是不得不佩服起來。</p>
這些人終究是皇親貴胄,怯場這兩個字,很少會出現在他們身上。</p>
如果換成是一般人的話,你在一邊上答題,邊上就有一個滿面殺氣,手按繡春刀的錦衣衛。</p>
很少還能鎮定下來答題了。</p>
可是,這些皇族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p>
試卷發下去以後,就已經陸陸續續的有人開始答題了。</p>
經義、策論、時政點評,文辭。</p>
科舉制度永遠都不會過時的幾點要素。</p>
韓談擡起望遠鏡來,向着大殿外邊的日晷看了一眼,這會兒已經過了正午。</p>
大殿裏邊,沒有半點雜音,全然是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p>
不知爲何,在這極度安靜的環境裏邊,韓談感覺這監考,似乎也是一場非常享受的事情。</p>
隻是,他随即卻有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爲教書育人的學者。</p>
時間尚未到黃昏,就已經開始有人停下筆來,一臉傲然之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開始閉目養神起來。</p>
韓談也沒有作聲,安然的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p>
在這個教育缺乏的時代,皇族成員,再怎麽都會接受很好的教育。</p>
就像是遼王嬴審那樣,哪怕本身就不是很出衆的人。</p>
可拉到北方戰場上的時候,照樣可以殺出兇名來。</p>
又如大秦顔值的代表,公子狐。</p>
皇帝讓他和東陵侯召平領軍奔赴漢中郡戰場,哪怕是第一次領兵,也照樣弄得有模有樣。</p>
很快昏時到了。</p>
所有人起身離席,一個個安然的退出考場。</p>
此前那幾十多個小宦官,則一聲不響的走了下去,開始收起卷紙來。</p>
直到試卷被全部收走以後,錦衣衛的人這才悄然退了出去。</p>
批改試卷的人,隻有三個。</p>
韓談、淳于越、馮劫。</p>
不僅如此,他們今天晚上就要把數百份的試卷品完。</p>
然後,還要挑選出來其中的精英人物,參與馮劫那一份特别難的考核。</p>
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淳于越,馮劫隻當做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安然的翻看着試卷。</p>
有的人臉經義都沒有寫出來,有的人擇可以一字不落的把經義寫出來。</p>
有的策論簡直狗屁不通,全是一通狂言。</p>
有的則鞭辟入裏,可以當做重點培養的人才。</p>
可是,後者也實在是太少了。</p>
一共是五百六十七分試卷,三人輪番看完以後,時間都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淩晨。</p>
可是,三人似乎早就已經對這樣的工作強度習以爲常。</p>
“聽過考核的人,一共有四百人整!但是能評選爲上品的,卻隻有五十二人。”</p>
淳于越有些可惜的說道。</p>
韓談喝了一口濃茶提升,這才淡淡笑道:“諸位,明日尚且有最後一場。</p>
這五十二人中,又有幾人能夠通過尚書大人的試卷,我等且拭目以待。”</p>
馮劫淡淡一笑:“最後這些人選拔,都是精英,自然不可能這麽容易通過的。”</p>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馮劫如果還不能意識到自己領悟錯了皇帝的意思,那真的是白活了這麽多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