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日時間,秦軍就已經抵達房陵。</p>
傅寬親自領着後軍将軍尹恢,還有其餘的諸多校尉,出城迎接秦軍。</p>
看着跪在戰馬之前的傅寬,還有其身後的諸多漢軍校尉,嬴胡亥不由得嘴角上揚:</p>
“免禮平身!”</p>
傅寬似乎是有些吃力的站起身來,拱手一拜,聲音沉穩有力地說道:</p>
“啓奏陛下,叛賊劉邦已經順着築水,直奔南陽郡而去。</p>
我軍現在是追擊,還是暫做他圖?”</p>
嬴胡亥本想說大軍即可追擊的,但是話到了嘴邊上,卻又像是鬼使神差般的問道:</p>
“老大人意下如何呢?”</p>
“罪臣之意,自然是窮寇可追,叛賊劉邦最是擅長蠱惑人心。</p>
一旦讓其逃出生天,死灰複燃隻在朝夕。”</p>
這番話,還算是讓嬴胡亥滿意。</p>
“白起已經親領五萬大軍去追,其餘部屬,即刻入城,朕聽那丁禮說。</p>
你們在房陵城中,準備了六十萬石的糧草。</p>
來,即刻帶着朕去看看!”</p>
“遵旨!”</p>
傅寬急忙轉身,踩踏着上馬石,上了一匹矮腳黃馬。</p>
嬴胡亥看着傅寬的動作,似乎是有些别扭,便問道:“傅寬,你可是身體不适?”</p>
“陛下慧眼,臣下所日跟随大軍,驅馬飛馳,故而髀肉磨破。”</p>
嬴胡亥道:“既然是如此的話,那愛卿再度騎乘戰馬的話,豈非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p>
來人!</p>
賜予車辇,老大人在車辇之中安坐就好。”</p>
傅寬聽得此言,激動不已,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這才是剛剛投靠過來秦國,皇帝就已經如此在意自己了。</p>
他當即翻身下馬,忍着胯骨下的疼痛,拱手拜道:“罪臣,拜謝吾皇萬歲!吾皇天恩浩蕩,罪臣無以爲報!”</p>
“哈哈哈……”嬴胡亥大笑道:“何以如此?”</p>
他伸手指着丁義等諸多降将,大聲說道:“朕寬厚以待天下之人。</p>
你等也是!</p>
而今歸順我大秦,隻要你等不再生出背離之心,朕必定良才而用,任人唯賢。</p>
此言!”</p>
嬴胡亥伸手指着天空,又伸手指着大地:“天地鬼神,實所共鑒!”</p>
将軍尹恢上前拱手拜道:“我等此前所遇非人,而今得遇明主,願追随吾皇,掃蕩寰宇,一統山河!</p>
尹恢此言,天聽之,地聽之,鬼神精怪,共聽之。</p>
如若背棄吾皇,背棄大秦,共所抛棄!”</p>
其餘的諸多校尉,也不免爲此情此景所感染,紛紛大聲喝着,願爲大秦誓死效忠的誓言。</p>
很多人目光炙熱且真誠,并非是隻是單純的做作。</p>
秦國皇帝給他們的感覺,遠遠不是劉邦給他們的那種感覺。</p>
劉邦給他們的感覺,就是跟着我幹,富貴榮華,你都會有的。</p>
可是,秦國皇帝沒有上來就許諾這些東西。</p>
劉邦許諾了,他們并沒有得到。</p>
相反,秦國皇帝給他們的,是神聖的誓言。</p>
是以天地鬼神聽之的誓言。</p>
有才者,上!</p>
無才者,下!</p>
這些從死人堆裏身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隻認這樣的一個死道理。</p>
或許在很久之前,他們并不這樣認爲。</p>
一個個都覺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p>
可是,伴随從軍征戰。</p>
見過了太多的流血和死亡以後,他們就已經不再這樣想了。</p>
活下來的人,逐漸對于自己有了一個更加清醒的定位。</p>
自己是大才還是廢材,他們心裏很清楚。</p>
嬴胡亥騎戰馬,徐徐入城。</p>
房陵萬人空巷。</p>
這一幕,幾乎讓嬴胡亥感覺自己像是走在南鄭城中一樣。</p>
到了府衙之後,傅寬在侍衛的攙扶下,開始想着皇帝禀告房陵現在的真實情況。</p>
百姓尚且有糧可吃。</p>
大族之中,經過了尹恢強行征糧,現在也隻能說是勉強不會餓死人狀态。</p>
想要弄出再多的糧食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p>
嬴胡亥聽着傅寬的話,忽而意識到一個問題,眼前這人似乎對秦軍中的情況很了解一樣。</p>
俨然不像是漢軍之中的人,更像是秦軍之中的人一樣。</p>
這樣一個人,從敵人變成了自己屬臣,确實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p>
“放心,朕本無再度從房陵征糧之意。”嬴胡亥沉吟道:“朕倒是着上将虞伯,自白馬之地嘗試征糧。</p>
至于能不能征到糧草,也無需過于看重。</p>
朕的本意,收複漢中全境,便是最佳。</p>
如果還能誅殺這些逆賊,那就更可以當做是一個彩頭了。”</p>
傅寬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他接着拱手說道:“陛下,雖說西楚霸王項羽,在長沙郡駐紮了數十萬楚軍。</p>
可是,現在楚軍同樣缺糧草。</p>
就算是南逃的範增,能夠組織兵力,前來救援項聲軍,那這種救援,也是極爲有限的。</p>
因爲,楚軍現在也是非常缺少糧食,這一點,臣下還是非常肯定的。”</p>
嬴胡亥颔首道:“隻是,項聲之勇,恐無人可阻,如果楚軍當真來救援的話。</p>
項聲還是極有可能殺出重圍的。”</p>
傅寬淡淡的笑了笑:“陛下有所不知,臣下是親自跟着劉邦去襄陽城那邊跑了一趟的。</p>
那邊秦軍圍困楚軍的辦法,簡直令人大跌眼鏡。</p>
他們直接在地面上開挖土洞,約莫是有人頭大小的。</p>
這樣的土洞,都不知道開挖了多少。</p>
一個人再怎麽勇猛無敵,那腳底下總要站穩了,才能殺敵不是?”</p>
“更況且,項聲一人雖勇不可當,可在大軍軍陣圍殺之前,一個人的勇猛,能持續多久?</p>
渾身是鐵,到了大軍中,又能捏碎幾根釘子?”</p>
嬴胡亥心中暗自道:“傅寬這難不成是已經看出來,朕現在在故意藏拙,壓低自身的态度?</p>
故而如此言說的嗎?”</p>
“陛下,尉隐和蒯徹兩人求見!”</p>
春梨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拱手一拜的說道。</p>
嬴胡亥便道:“宣進來!”</p>
傅寬見狀,便含笑着拱手道:“陛下,臣先行告退了。”</p>
對于傅寬這麽識趣的人,嬴胡亥心中當然喜歡,他擺了擺手,說道:“無礙,你現在既然已經爲朕之臣屬,朕又怎麽可能不相信你呢?</p>
尉隐和蒯徹二人,都是我秦國之重臣,前來找朕商議的事情,則也必定是我秦國的軍政大事。</p>
愛卿也在這邊聽着,暢所欲言的發表自己的看法才是。”</p>
傅寬聞言,很是激動的拱手拜道:“陛下用人不疑,老臣驚服,臣自此以後,自當爲大秦江山社稷,而暢所欲言。</p>
絕不因顧忌自身安危,而不敢進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