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隐一直都給嬴胡亥一個搞事小能手的印象。</p>
呂氏一族中，呂雉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拉攏到了他。</p>
他也開始爲呂氏一族奔走，結果也是弄得整個鹹陽城、長安城兩邊烏煙瘴氣。</p>
後來還被自己親自警告過。</p>
如果不是北地郡叛亂前，那一次找到了韓信保他，估摸着腦袋真的搬家了。</p>
那這一次……會不會也是他呢？</p>
當然，嬴胡亥也不懷疑，這件事情就是巴江一個人謀劃下來。</p>
李鼎思量之後，覺得非常可信，便直接照做了。</p>
李斯拱了拱手道：“陛下，臣下建議，将臣下那個逆子宣來一問，那所有的事情，也就都水落石出了。”</p>
“無需如此。”嬴胡亥搖頭道：“東廠和錦衣衛那邊，會盯着林七杜。</p>
他以爲自己現在功成身退，就可以做一個富家翁？</p>
那真的是想得太簡單了。</p>
就看看李鼎能不能的釣到大魚。”</p>
李斯頓時明白了，皇帝要的不是過程，他隻要一個結果。</p>
誰能抓住那些自楚國過來的江湖俠客們，誰就是功臣。</p>
至于用什麽手段。</p>
重要嗎？</p>
在别人看來或許重要，但是在皇帝看來，結果才是重要的。</p>
隻是，皇帝究竟是讓林七杜生，還是死呢？</p>
這就很暧昧不清了。</p>
“稍後朝議要議論的事情，都想好了嗎？”嬴胡亥站起身來。</p>
李斯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兒，這才意識到皇帝這會兒要準備用膳了。</p>
“出使天下各國，已經不可能了，大家現在議論的，是孔鲋出使各大軍團，應該恩澤下去的東西。”</p>
嬴胡亥點頭：“愛卿就過來與朕小酌一番。</p>
此外，你重新把鹹陽保衛戰，恩澤賞賜的事情提出來說一說。</p>
有那麽多的忠勇之士，奮不顧身的拱衛我大秦。</p>
朕并不會吝啬恩賞！”</p>
“遵旨！”</p>
李斯趕緊拱手道。</p>
話分兩頭說，林七杜被禁軍直接擡出鹹陽宮以後，便丢在了宮門外邊，摔得渾身上下都刺疼。</p>
一邊上的侍衛們趕緊上前去把林七杜扶了起來。</p>
他們這會兒可不敢像是昨天晚上那些人那般放肆。</p>
“主公，而今之計若何？”</p>
有人問道。</p>
林七杜看着巍峨的宮牆，目中複雜之色大作，最後卻隻能咬咬牙道：“先回去！”</p>
衆人攙扶着林七杜上了馬車。</p>
林七杜這邊一邊揉着自己摔得木森森的腰杆，一邊聽着馬車外邊護衛們禀告的事情：</p>
“主公，方才家中傳來消息，禁軍已經把府邸周圍包圍了起來。</p>
爲今之計，還是請主公早做打算。”</p>
林七杜聞言，歎息了一聲，他把車簾子掀開，這才發現，這邊的護衛數量。</p>
比起自己剛開始過來的時候，少了三分之二。</p>
他不由得惆怅開口道：“他們都已經走了，那你們爲什麽要堅持留下來。</p>
堅持留下來，恐有禍事臨頭的。”</p>
“主公說笑了，我等如果不是主公收留，現在隻怕都還在露宿街頭，爲了一塊饅頭，就能拔刀殺人……”</p>
有一人說道：“若皇帝當真要給主公治罪，砍了主公的腦袋，我等願跟随主公一并赴死！”</p>
林七杜目光激動地看了一眼那人，随即轉手放下車簾子，目中閃過痛苦的掙紮之色後，他冷着聲音喝道：</p>
“誰要你們陪我一塊死的？”</p>
“你們現在要走，那就趕緊走吧，不要在這裏惺惺作态。</p>
如果不是你們這些武夫沖動魯莽的話，我又怎麽會有現在的災禍？</p>
如果不是你們這群人，不知尊卑貴賤，不知禮體的話。</p>
我又怎麽會李将軍結仇？</p>
我又怎麽會淪落至此？</p>
快點滾！</p>
全部都給我滾！”</p>
馬車外的護衛們，聽到主公林七杜這樣大聲怒罵，一個個先是一愣，随即表情變得無比憤懑。</p>
“主公！我等以心對待主公，恨不得陪着主公同死！</p>
爲什麽主公要說這樣傷人的話！”</p>
“滾呐——聽不懂人話嗎？你們這群粗鄙的武夫！”</p>
林七杜撕心裂肺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了出來。</p>
所有的人一愣，一口鋼牙都快咬碎了！</p>
“走！</p>
這樣的主公，不追随也罷！”</p>
有人帶頭，其餘的人紛紛跟着走了。</p>
林七杜痛苦的攥緊拳頭，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生怕自己忍不住大聲哭出來。</p>
約莫過了一會兒，他微微把車簾子掀起，外邊的人果真全部都走了……</p>
走了……</p>
就這樣走了嗎？</p>
唉！</p>
走了好啊！</p>
走了就不用陪着自己一起掉腦袋了。</p>
可惜，這粗鄙的武夫不懂自己心中在想什麽。</p>
不懂也好，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愚者最開心，越聰明的人，越過的不開心。</p>
人生本就難得糊塗。</p>
“嗯？”林七杜正要放下簾子的時候。</p>
忽然看到拉車的馬匹前頭。</p>
有一個駝背老頭正在牽着馬辔頭，緩緩地走在街道上。</p>
他想了想，倒是想起來，這駝背老頭是街道邊上乞讨的孤寡老人。</p>
自己撿回家中的書童小柱子，經常偷偷把廚房裏邊的剩飯剩菜拿給這個老頭吃。</p>
廚娘以爲家中遭了賊，還特意向着自己禀告：</p>
說留給守夜人吃的剩飯剩菜，總會不見了許多。</p>
查下去以後才知道，小柱子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p>
然後，這個老頭就成爲了自己府上喂馬的馬倌。</p>
他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麽不走？”</p>
馬倌沒說話，繼續無聲的牽着馬辔頭，在前邊緩緩地走着。</p>
林七杜微微搖了搖頭：“你走吧，能活一天算一天，我這一次在劫難逃。”</p>
“現在走了的，還能活命，如果不走的話，等錦衣衛的人過來，都要掉腦袋。”</p>
馬倌這會兒終于回頭看了一眼林七杜，他這才驚訝于，周圍的人全部都走了啊！</p>
他說：“原來家主是在和我這個糟老頭說話……”</p>
林七杜道：“都走了，你留下來沒什麽用了……</p>
嗯，如果我真的被朝廷斬了，你活着還能幫我收屍。”</p>
林七杜摸了摸身上，本想摸出來一些錢财給這個馬倌的。</p>
可是，他卻有點無奈的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不在身上帶錢了。</p>
他正在無奈的時候，忽然摸到了腰間的玉帶。</p>
“玉帶尚且值得數十兩銀子，你拿走吧！”</p>
馬倌回過頭去，繼續牽着馬，順着寬敞的街道上走着。</p>
他看着往日裏那些恨不得即上前來，在家主面前露露臉的人。</p>
這會兒，避開林七杜簡直像是避開蛇蠍一樣。</p>
人心冷暖，本就是世間常态。</p>
他說：“我沒地方可去。”</p>
走了幾步後，他又說：“我窩囊了一輩子，沒做過什麽有出息的事兒。</p>
如果能陪着家主一起掉腦袋，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