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是還是來了。”黃石公低着頭，披散着滿頭白發。</p>
許莫負冷漠的看着黃石公：“師父，你就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p>
“沒有什麽想說的，成王敗寇而已，如果計劃成功了，那秦皇将會死的悄無聲息。</p>
天下就會重新回到諸侯并列的時代。”</p>
許莫負轉身坐在女官搬來的椅子上，靜默的看了一會兒身上鮮血都有已經凝固了的黃石公：</p>
“一把年紀了，何必做老匹夫？”</p>
許莫負微微搖頭，目中見不到半點憐憫。</p>
“你不懂！”黃石公吃力地擡起頭來：“我原先的想法很簡單。</p>
你都已經到了這般尊貴的地位上，道家成爲帝國的國教，那隻不過是早晚的事情。</p>
可是，自從科普一書問世以後，所有的言語都是亂神。</p>
宣揚這個世界沒有神靈存在。</p>
那樣我們道門根基在哪裏？</p>
不就已經徹底毀了？”</p>
許莫負搖頭：“師父，你錯了，修了一輩子的道，卻比不上我修道十載。</p>
你自己想想看，你見過鬼神嗎？”</p>
黃石公遲疑了一下：“可是，我們能算出很多東西來。”</p>
許莫負忍不住譏諷一笑：“你那一套辦法有問題，當初我按照你的辦法來看命格的時候。</p>
發現皇帝是夭折的相貌。”</p>
此言一出，大殿中頓時殺氣凜然，那些禁軍幾乎要拔刀沖上前來。</p>
感受着禁軍們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殺意。</p>
許莫負并不在意。</p>
她很清楚，皇帝在這些人心中，就是神一樣的存在。</p>
自己這是在亵渎他們心中神靈。</p>
這些武夫們不喜歡賣弄口舌，言語之羞辱他人。</p>
他們素來隻做一件事情，也隻精通一件事情——提刀殺人！</p>
許莫負接着說道：“可是，皇帝并沒有夭折！</p>
而且，天下之間，曾經有一個謠言，說秦帝國的國祚隻有十五春秋？</p>
自始皇帝一統天下而今，秦國滅亡了嗎？”</p>
黃石公無力的垂下頭來，披散的白發顯得有些髒亂。</p>
“你這是在懷疑道門的傳統絕學？”</p>
“并非是懷疑，隻是想要告訴師父，這個天下，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籌算清楚的。</p>
再者，徒兒也不知道天上刮風下雨，是不是真的有雨神雷神。</p>
但是，至少皇帝科普這本書裏邊，已經解釋的很清楚。</p>
而且，天燈這東西的問世，已經說明了太多的東西。</p>
皇帝那本書裏！”</p>
許莫負忍不住笑了笑：“都是真的！”</p>
“所以，這是我一定要弑殺秦皇的原因。”黃石公歎息道。</p>
“爲師知道，你入宮以後，命格和秦皇交錯在一起，早就已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p>
秦國興盛，你活！</p>
秦國滅亡，你死！”</p>
“别想太多，你要是提前告訴我這件事情，我直接就讓錦衣衛動手把你抓了，你們連蹦跶一下的機會都沒有。”</p>
“而且，道門中人，并非總是如你所想的那樣，整天搞一些糊弄愚夫走卒的玩意兒。”</p>
“清風子，枯松道人、雲中道人，在道門中的名聲就非常差。</p>
而清風子在加入道門之前，是一個人販子，這一點我沒記錯吧</p>
黃石公無奈的歎息了一聲：“他确實劣迹斑斑，加入道門以後，學到了黃岐之術。</p>
卻不用在正道上。</p>
反而煉制迷藥，四處采花，本身就是朝廷通緝的要犯。”</p>
“師父啊師父，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許莫負微微歎息了一聲：</p>
“其實，在賊軍制作出來的巨型天燈時候，徒兒我已經領着道門中人做出來了巨型天燈。</p>
你覺得道門會因爲皇帝科普一書的衰落而衰落？</p>
你的見識，真的淺薄了。”</p>
許莫負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凝視着黃石公：“道門的宗旨，不在于修身成仙。</p>
而在于救苦救難。</p>
道門有岐黃術，精通藥理。</p>
更是懂得如何治病救人，栽種藥材，培育藥廟。</p>
單單是這一點，就是經世之道。</p>
爲何要放棄這些本身很實際的東西，而卻追求那虛無缥缈的鬼神之說？”</p>
“道門中的驚精銳，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被我抽調走了。</p>
仁貴妃的千畝藥田，便是這些人在打理。</p>
那一個人不是獲得各方尊敬的人物？”</p>
許莫負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師父，你自己的執念已經走上了邪道。</p>
你說什麽完成和張良的承諾，隻不過是自欺欺人之言罷了。”</p>
許莫負已經走到了大殿門口，她忽然轉過頭來，看着黃石公。</p>
黃石公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也艱難的擡起頭來，看着許莫負。</p>
“本來，你這樣的逆賊，應該要曝屍荒野，不準收屍的。</p>
可是，看在你曾經教導過我的份上，我會請求皇帝，給你一口棺材收屍。”</p>
雍容華貴的背影遠去，黃石公頹然的低下頭：“我錯了嗎？”</p>
“不，我沒有錯！”</p>
黃石公的目光越發堅定：“以身殉道，就在此刻！千百年以後，會有人知道我是錯了還是對了！”</p>
……</p>
宴會已經結束。</p>
嬴胡亥着人将蓋聶和魯勾踐安置好，許莫負就來求見了。</p>
這幾乎是掐着點兒來的。</p>
“愛妃過來，是爲了黃石公的事情。”</p>
嬴胡亥靠在龍椅上，略顯疲憊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p>
“陛下……”許莫負快步走了進來，擠了擠坐在龍椅上的嬴胡亥，很是疲憊的靠在嬴胡亥懷裏。</p>
“真的是頭疼啊！怎麽總遇上這樣的事情呢？”</p>
嬴胡亥忍不住笑了起來：“身居高位，怎麽可能會遇不到這樣的事情呢？</p>
更況且，就算是你不想去找事情，事情也回來找你的！”</p>
“那陛下打算怎麽處置司天監的那些人？”</p>
嬴胡亥伸手摟住許莫負：“愛妃你覺得，司天監的那些人是不是參與了這件事情？”</p>
“我隻知道，清風子這個人真的是道門中的人渣，可是卻不知怎麽的，又能讨好黃石公。</p>
所以，當年就算就是我想處置他，也沒成。”</p>
“朕已經通知巴氏一族的人入宮了，巴江身上那緻命的一劍，是黃石公刺下去的。</p>
巴伯就可以提劍複仇，至于選擇何種刑罰，還是他自己一劍結果了黃石公，都看他自己的。”</p>
“司天監的人，其實很擔心科普一書大行于世以後，他們就變得可有可無。</p>
不過，臣妾可不敢确定這些人沒有問題。”</p>
“那你是親自去查，還是讓錦衣衛或者是東廠去查？”</p>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臣妾這個許久沒有幹事兒的到門門主親自去查了。”</p>
嬴胡亥微微點頭：“按照約定，朕還要去大秦學宮講學，你這邊可以在朕講學完了的當天，把這件事情在大秦學宮宣布出來嗎？”</p>
許莫負心思一動的說：“陛下是擔心，存有了黃石公會這般心思的人，不止一個。</p>
科普的推行，目前來說，還是離不開這些讀書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