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聽得内史騰不怎麽禮貌的話,倒也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着說道:</p>
“老丈休要惱怒,我說的是真的。”</p>
他招呼幾人坐下以後,繼續說道:“陛下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從來不會退縮,現在是我們需要陛下的時候。</p>
陛下又怎麽會舍我們而去呢?”</p>
他扯了扯身上的小吏官服說道:“我之前是開酒樓的,盤口就在城外的街道邊上。</p>
後來聽說賊軍乘坐着巨型天燈飛過秦嶺以後。</p>
我大秦但凡是能提起刀來的男兒,全部都上戰場了。</p>
随後我們才知道房舍全部沒了。</p>
我們都做好拼命地準備!”</p>
内史騰還想說些什麽,嬴胡亥卻搶先一步說道:</p>
“嗯,朕……正是如此!在下也覺得,皇帝不會放棄我們的!”</p>
小吏手腳麻利的端來了一段端盤的稀粥,嬴胡亥看着熱氣直冒的稀粥,暗自點頭,這濃稠程度還不錯。</p>
雖然沒有那種筷子浮起人頭落地的誇張程度,但至少木筷子插進去就杵着不動,還是可以做到的。</p>
嬴胡亥三兩口吃完,回頭看了看隊伍裏的其他的人,大家都差不多。</p>
蒙蕙和仁貴妃兩人順着馬車下來以後,小吏急忙道:“哎呀!原來先生家中有孕婦!可不早說呢?</p>
按照我大秦規定,孕婦人在災民之中,是有肉吃的!”</p>
“那什麽!兩位夫人稍後,後廚那邊還有雞湯和魚肉,我這就熱好了……”</p>
“不用麻煩了。”蒙蕙揮了揮手:“我們還着急趕路!”</p>
“這可不行啊!這是咋們大秦長公主規定的,所有的孕婦都有這樣的待遇。</p>
誰敢不提供,那可是要人頭落地的。”</p>
嬴胡亥心中很欣慰,秦帝國的國力是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p>
可是,關中的百姓,依舊是一條心!</p>
“小哥不用麻煩了,我們去投奔親戚家裏了!”嬴胡亥站起身來,翻身上了馬。</p>
小吏那邊還在原地站着,看着馬隊遠去。</p>
“方才那個人應該是一個武夫,你們注意到了沒?他掌心裏全是老繭!”</p>
幾個喝稀粥的人湊在一塊兒,秦國尚武,很多眼光不差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一個的武學造詣來。</p>
“必定是了,翻身上馬的動作娴熟無比,那個人必定弓馬娴熟!”</p>
“而且……”一個上了些年紀的老人幽幽道:“必定是個上陣殺敵的武夫,老頭子我這鼻子,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p>
一邊上的壯漢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老頭可真吹牛逼!”</p>
……</p>
嬴胡亥坐在馬背上,看了一眼内史騰,内史騰低着頭,假裝沒感受到皇帝的目光。</p>
“六部打算怎麽做?難道要反對朕爲這些民衆修繕房屋?”</p>
内史騰張了張嘴:“陛下,這可是要銀子呢!”</p>
皇帝沒說話,内史騰繼續說道:“這一次糧庫的問題暴露了非常大的危機。</p>
糧食儲存的地方,一定要有重兵把守。</p>
而且啊,陛下想想看,到時候修築房舍、構築道路,本身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p>
還有,戶部這邊已經核算出來了。</p>
之前爲了防止奴隸作亂,所有的奴隸都收繳上來。</p>
按照市價平均來算,一個奴隸十萬錢,爺!您知道這是多少錢嗎?”</p>
嬴胡亥看了一眼内史騰:“民衆手裏,有多少奴隸?”</p>
“二十多萬!”内史騰自己都驚歎于這個數字。</p>
“如果不是匈奴設置了匈奴都護府,這個數字還能再多幾萬。”</p>
嬴胡亥沉吟道:“一個奴隸十萬錢,那二十萬奴隸……”</p>
這個數字,嬴胡亥也不自覺地皺眉。</p>
開春的時候,皇帝還在暗自裝逼,感歎自己是全史最爲富有的皇帝。</p>
這還沒過去多久,就已經瞬間變成窮逼了。</p>
“這還不是關鍵,最爲頭疼的是關中的春耕,幾乎六七成的良田,全部爲楚軍破壞。”</p>
嬴胡亥看着内史騰老大人氣得幾乎要墜馬的樣子,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雜交水稻田。</p>
也是徹底報廢了!</p>
那是多少的心血和努力啊!</p>
他現在都不敢直接召見嬴田詢問情況,畢竟他真的害怕嬴田承受不住打擊,直接自挂東南枝去了。</p>
“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除了民衆的奴隸需要大量補償以外。</p>
就是春耕補救的問題。”</p>
内史騰老大人眼神裏邊,已經帶着幽怨的神情看着嬴胡亥。</p>
那樣子就像是在說:陛下,你就是一個甩手掌櫃,結果現在出問題了,就需要我們來背鍋。</p>
嬴胡亥輕咳一聲:“那就算是這樣,也不至于賠償的錢都拿不出來吧?”</p>
“戶部有賬本,陛下如果有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p>
内史騰如是說。</p>
嬴胡亥道:“不行,必須要修起來,這修起來的不僅是爲了朕個人的聲威,更是爲了穩住大秦的民心。</p>
帝國需要民衆的時候,民衆舍生忘死。</p>
民衆需要帝國的時候,朕不能睜眼閉眼,那樣的話,朕有什麽資格做皇帝?”</p>
内史騰深吸一口氣:“陛下當真決定這樣做了?”</p>
“不錯!”嬴胡亥沉聲道。</p>
内史騰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來。</p>
“既然是這樣,那陛下可以下令讓白起退兵了。</p>
否則的話,帝國完全沒有辦法支撐這樣的超負荷運轉。”</p>
嬴胡亥輕哼一聲,轉頭看着韓談:“去下诏,把李斯調回來,就說朕離開他以後,都已經揭不開鍋了。”</p>
内史騰臉色黑紅:“陛下,不能這樣羞辱人。”</p>
“朕沒有!”嬴胡亥滿臉無辜:“老大人何出此言?你可不要诽謗君上!”</p>
内史騰隻能暗自咬牙,卻又無可奈何,他心中盤算着,忽而想到了什麽事情,最後隻好拱手到:</p>
“陛下,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唉!臣實在是說不出口,說不出口啊!”</p>
嬴胡亥看着内史騰這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什麽辦法?難不成……你想讓朕到街道上,向着百姓賣慘。</p>
然後百姓紛紛不要朕賠錢了?”</p>
内史騰老臉越發黑紅,這或許是一個辦法啊?</p>
可,遠比内史騰心中所想的那個辦法更加馊!</p>
“停止陛下修建龍冢的工程,将那些工匠征調過來。</p>
一兩月時間,房屋便可全面修築而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