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敬拱手道:“陛下贖罪,且容臣下慢慢說來。”</p>
“當初順着朝鮮半島,抵達了大海邊上的時候,按照鎮北王和東胡都護将軍王陵的意思。</p>
是準備将俘虜到的所有異族戰士,全部都在大海邊上斬首,堆積京觀。</p>
以此紀念這一場征戰的。”</p>
嬴胡亥輕哼一聲:“鎮北王未免好大喜功,攻下這區區蠻夷之地,有什麽值得好炫耀的?”</p>
婁敬隻是笑笑,皇帝可以随意點評鎮北王,但是并不代表自己也可以随意點評他。</p>
“當時,衛滿覺得這些人殺掉可惜,而且南邊叛軍作亂,正好可以用這些人去平亂。</p>
那個時候,衛滿得到了鎮北王和東胡都護府将軍王陵的允許,就向着所有的戰俘許諾。</p>
若是在平南戰鬥中立功斬首,可以獲得秦人的身份,也可以将他們的軍功用來換取自己的親族脫力奴隸身份。</p>
這一下子,就讓那些原本毫無鬥志,安然等死的戰俘們煥發了新生。”</p>
嬴胡亥琢磨了一下,随即道:“好一個收攏人心的本事,難怪他對涉間說,越是危險的地方,他也是願意上。</p>
這群人跟着他,全部打光了,他反而可以獲得更好的官職。</p>
等到那個時候,誰都不會指責他這樣一位爲帝國努力奉獻的人。</p>
就是朕……”</p>
嬴胡亥聲音裏邊也已經帶着幾分欣賞和欽佩之色:“都找不到責怪他的地方。”</p>
婁敬似乎是松了一口氣,表情也變得輕松了起來。</p>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微臣縱便是察覺了些什麽,也不好指責。”</p>
嬴胡亥道:“那嬴牛和王陵兩人,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嗎?”</p>
婁敬苦笑道:“陛下聖明,就是因爲這個原因。”</p>
“行了行了,你一路奔波,快到鹹陽之後,又轉而到這裏來,也算是辛苦了,下去好生休息。</p>
李左車大軍退了,那我軍不日就要南下,在武垣和李左車決死一戰!”</p>
“謝陛下!”婁敬拱手退了出去。</p>
諾大的房間裏邊,驟然寂靜無聲。</p>
嬴胡亥靜默的看着那一副大秦疆域圖,目中的情感逐漸散去,此刻的皇帝。</p>
漠然的僅僅像是一種存在于人間的規則和秩序。</p>
雜牌軍現在更換頭面,叫做征南軍!</p>
涉間感覺自己背負着雙手,從征南軍這一支雜牌軍裏邊走過去的時候,走感覺往日裏巡邏的軍卒們。</p>
肩頭上扛着戰戈往前走的時候,腰杆子都比以往直了不少。</p>
“将軍!”</p>
“見過将軍!”</p>
“拜見将軍!”</p>
“……”</p>
各種各樣的聲音回蕩開來,涉間有時候微微颔首示意。</p>
有的時候,就當做什麽都沒有聽到。</p>
畢竟,這一路走進去,要是自己都點頭的話,腦袋都能點掉了。</p>
“征南将軍呢?”涉間趾高氣昂的問道。</p>
一邊上的軍卒急忙躬身道:“啓禀将軍,我家将軍回來以後,就讓軍醫拖進去了,現在還沒出來。”</p>
一聽到這個,涉間倒是難免有了幾分緊張:“人沒事吧?”</p>
“軍醫說脫力嚴重,身上的骨頭有好幾處都脫臼,還是斷了的什麽的,已經複位了。”</p>
“好家夥,算是有點本事了。”涉間指了指門。</p>
守在外邊的士兵急忙去開門,涉間大步走了進去,房間裏邊的光線還不錯,但是空氣裏的血腥氣味很濃。</p>
他看了一眼挂在一邊上的甲胄,上邊的幹涸的血栓還沒有清晰,看起來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p>
前邊一群人圍在一起,看到涉間走了進來以後,齊齊站直了身子,齊聲道:</p>
“将軍!”</p>
涉間眯眼,嘿嘿一笑:“别他娘這樣看着老子,衛滿呢?死了沒?”</p>
“托将軍的福,還活着,現在讓我披甲上陣也是可以的。”</p>
有點沙啞的聲音,帶着一些調笑的味道。</p>
涉間走上前去,軍醫還在爲衛滿裹上藥膏。</p>
衛滿躺在床榻上,涉間看了一眼,感覺他從頭到腳,幾乎都要讓這軍醫裹起來。</p>
軍醫不緩不慢的放下手中的活兒,對這涉間微微拱手:“傷勢最嚴重的是左臂,手臂上的骨頭裂了。”</p>
涉間看了一眼衛滿的左臂,蹙眉起來:“手臂是人身上最硬的地方,不是吹牛皮!</p>
勞資這手肘砸一下,就是一塊石頭也要四分五裂,你怎麽搞的?”</p>
衛滿歎了一口氣:“身邊的人都死光了,沒人幫我擋槍矛,我在手上挂了兩塊盾,挨了好多下。</p>
到最後都震的沒知覺,隻要能擡起手來,我就擡起來擋住槍矛。</p>
後來被趙軍一個用錘的武将砸了一下,盾也碎了一塊。”</p>
“算你命大!”涉間道:“現在你是征南将軍,地位都和勞資平齊了,有什麽想說的?”</p>
衛滿低着頭,沒說話。</p>
涉間道:“本來當初你就能和老子平齊,隻不過是你自己想不開……”</p>
“什麽樣的選擇,都是我自己的。”衛滿眼裏感激的看着涉間:“但如果沒有将軍推舉,這戰功也落不到我身上來。”</p>
“客觀點說,皇帝是看上了你拼命的精神,不然的話,你以爲你這麽快,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p>
涉間吸了一下嘴唇,發出“呲”的一聲來:“養足精神,李左車大軍後退走了,我軍馬上就要往前壓過去。”</p>
“和勞資說說看,昨天晚上交手的時候,趙軍的戰力怎麽樣?”</p>
衛滿想了想,歎了一口氣的說道:“一換一……差不多是這樣,交鋒之後,就是一換一。</p>
将軍也應該知道,我手底下的這些兄弟,都是當初的亡命之徒組成的。</p>
不敢說一對一,能打得過将軍手底下的悍卒,但是也不差。”</p>
涉間表情嚴肅起來:“有屁放快點,别放夾夾屁!”</p>
“和我們對陣的趙軍,應該是趙軍中最次的輔兵,不是李左車手底下的精銳!”</p>
衛滿看着涉間逐漸變得陰沉下來的臉,趕緊說道:“我的屁放完了。”</p>
涉間瞪了一眼衛滿:“行了,你現在是征南将軍,第一戰就是你來打,到時候皇帝在後邊看着……”</p>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衛滿,還有圍在衛滿身邊的諸多部将校尉們:</p>
“你們應該清楚,鎮南将軍虞子期爲什麽可以成爲鎮南将軍,統領一軍。”</p>
他冷冷的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過:“僮縣一戰,你們自己想想看,把自己放在虞子期的位置上,誰能擋得住葛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