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p>
蒙恬等諸将緩緩跟在皇帝身後。</p>
嬴胡亥任由雪花飄落在自己臉上，清透的雪花瞬間融化開來。</p>
許久，嬴胡亥肩膀上都已經落上了一層積雪。</p>
年輕的皇帝回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身後的将軍們，一個個的都寂靜無聲的站在自己後邊。</p>
甲胄上，都已經落滿了積雪。</p>
這，是一種無聲的守候。</p>
“豈曰無衣！”</p>
遠處，傳來铿锵有力的戰歌。</p>
大将軍蒙恬站在高處，擂動戰鼓。</p>
“咚！”</p>
“咚！”</p>
鼓聲振動，全軍皆側目而來。</p>
大将軍蒙恬光着上半身，健壯如同鋼鐵般的身軀，無懼于任何嚴寒。</p>
“與子同袍！”</p>
大将軍高亢的歌聲回蕩開來。</p>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p>
聲音嘹亮威武。</p>
無數的鹹陽軍卒，齊聲高唱了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p>
“……”</p>
這是秦國最古老的戰歌，也是最令人畏懼的死亡之音。</p>
大秦的戰歌響徹的地方，必将伴随着恐怖的征戰。</p>
“大秦不會亡！”嬴胡亥握緊了劍柄，指骨蒼白且有力。</p>
他在心中呐喊，渾身上下，肅殺之氣激蕩而起，一層又一層。</p>
使命的感覺，再度缭繞在嬴胡亥心中。</p>
“傳令下去，退兵陳縣，先滅漢中巴蜀，再誅滅東方六國餘孽這些跳梁小醜。</p>
此外，傳召天下，三王投江自盡，不發喪不戴孝。</p>
來年朕率軍南攻故楚之地，全軍素衣白甲，大秦的黑龍軍旗，一日插不到汨羅江邊上。</p>
白衣素甲一日不變！”</p>
殺氣凜冽的話語，遠勝過這呼嘯的寒風，飄飛的皚皚白雪。</p>
大軍就此後撤。</p>
皇帝嬴胡亥本身就是因爲急火攻心，這才吐血昏迷。</p>
現在這口氣發出來以後，整個人也就好多了，氣血也變得好多了。</p>
大将軍蒙恬裸衣擂鼓，幾乎成爲典故。</p>
三軍将士低沉的氣氛爲之振奮。</p>
風雪靡靡，秦國大軍回撤陳郡。</p>
皇帝沒有坐進溫暖的馬車中，而是選擇騎馬，與諸軍将士，一并頂風冒雪。</p>
三軍将士看在眼中，皇帝與他們同在。</p>
這一幕，讓不少鹹陽老卒想到了北伐匈奴之戰。</p>
那時候，皇帝也是如此，頂風冒雪，與三軍将士同甘共苦。</p>
“冬衣這些東西，軍中還沒有到嗎？”</p>
嬴胡亥長嘴說話，雪花就不斷的飛到嘴巴裏來。</p>
這讓他有些不舒服，扯了一塊手帕，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p>
軍中其餘将軍見狀，也紛紛效仿起來。</p>
蒙恬急忙道：“過冬的冬衣，手衣，口罩這些東西，都已經運送到了陳縣。</p>
隻是那個時候，大軍所有運送物資補給的東西，都換成了糧草。”</p>
嬴胡亥明白過來，這是軍中所有的人，都擔心自己不顧一切的發兵強攻衡山郡。</p>
等到那個時候，秦帝國的和東方六國餘孽的國戰，就會提前爆發。</p>
而且，秦國這邊的準備，就已經顯得非常倉促了。</p>
勝負……</p>
嬴胡亥想到這些，又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p>
可同時，心中卻還是有一些竊喜的。</p>
秦帝國到而今，雖說東方六國的遺族，依舊陰謀作亂，背叛大秦。</p>
但是，就大秦而言，自己坐鎮朝廷。</p>
民衆上下，卻還是一心的。</p>
自己的威望，也并沒有因爲東方六國遺族作亂的事情，而有所下降。</p>
反而從這件事情中，就可以看出來。</p>
自己隻是表現出來發兵南下的念頭，所有的人都已經做好了南下征戰的準備。</p>
因爲繼續往南邊走，氣候炎熱，并不想要準備過冬的衣物……</p>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皇帝竟然能夠忍受住兄弟被誅的痛苦心情。</p>
“鹹陽那邊的運送過來的物資如何？”</p>
嬴胡亥接着問道，三軍将士擁戴自己，願意把生命都托付于自己。</p>
自己當然不能讓他們在冰天雪地中受冷。</p>
“陳縣那邊傳來的奏報，糧草這些物資，早就已經堆積如山。</p>
今年鹹陽豐收……嗯，陛下，還有一事，漢中巴蜀的糧草豐收以後。</p>
巴家族人在叛軍攻入巴郡之後，先一步将囤積數十年的糧草轉移走。</p>
随後爲叛軍所阻，巴家族人奮勇而戰，所有糧食、珍寶、錢财沉入長江中。</p>
巴氏族人過數萬，但卻幾乎被屠戮一空。</p>
逃回關中的，卻寥寥無幾。”</p>
嬴胡亥深吸一口氣：“朕實在是都沒有想到，巴氏一族，竟然也有這麽多忠烈之人。”</p>
“大秦素來不缺忠烈之士，天下雖然亂，但是我大秦重整山河的日子，卻不遠。”</p>
時間，就在這樣君臣兩人一言一句的閑聊中，緩緩渡過。</p>
三日之後，皇帝抵達陳縣。</p>
到了這地界以後，天色陰沉，飛着小雨，但卻沒有落雪。</p>
嬴胡亥入主陳縣，忙碌了這麽久時間的大軍，終于開始補着過年了。</p>
“陛下，酒漿都已經分發下去了，肉食反而成爲了主食，米糧這些東西，反而成爲了輔食。”</p>
蒙恬在皇帝身邊禀告道。</p>
嬴胡亥揮了一下手，一邊上侍奉着的修儀夫人趕緊将皇帝的披衣取來，輕輕的爲皇帝披在身上。</p>
“走，你和朕去軍中走一圈。”</p>
“遵旨！”蒙恬心中也有一些暖意。</p>
皇帝能如此看重軍中将士。</p>
他自然是求之不得。</p>
不多時候，君臣兩人令這一種随從，緩緩的出了下榻之處。</p>
街道上，随處可見行色匆匆的路人。</p>
時不時也能看到身披甲胄的大秦軍卒。</p>
這些軍卒遠遠地看到皇帝和大将軍，都會站直身子，立在原地，表示自己的敬意。</p>
直到皇帝和大将軍走遠了以後，他們這才有說有笑的，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p>
不多時候，皇帝一行人來到了大營之中。</p>
陳郡是天下少有的大郡。</p>
那麽相對而言的，陳縣也是天下少有的大城池。</p>
安置下十萬大軍，沒有絲毫壓力。</p>
蒙恬評估過，陳縣足可以囤積五十萬大軍！</p>
火頭軍處。</p>
老卒坐在鍋爐邊上，一邊燒火，一邊對着其他忙碌的人嚷嚷着：</p>
“都他娘打起精神來，咋們雖然錯過了過年的時候。</p>
但是皇帝陛下就在城中，你們說說看？</p>
咋們老秦上百萬将士，有多少人能緊挨着皇帝過年？”</p>
“你小子等會去把粟米弄一些過來，和着熬煮成稀粥。</p>
等會肉吃多了，有你們覺得發膩的時候！”</p>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武夫走了進來，吆喝了一聲：</p>
“酒肉香味夠啊，給我也整一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