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嬴扶蘇換換坐的了起來:“我是嫡長子,父皇竟然真的傳位于你……”</p>
“不甘心的多了去,我大秦公子十數人,都是父皇血脈,但卻隻有朕坐上了帝位,難道他們也學你一樣不甘心?”</p>
嬴胡亥揮了一下手,柳依依便緊挨着他跪坐了下來。</p>
隻不過柳依依看嬴扶蘇的神色,也是充滿了不善,似乎帶有一言不合,就會拔劍挑殺嬴扶蘇于當場的趨勢。</p>
“隻是朕覺得很意外,你說你一直都沒有自殺的勇氣,爲什麽方才?嘿!忽然就有了自殺的勇氣?”</p>
嬴胡亥的話充滿了譏諷嘲笑,嬴扶蘇卻隻有蒼白着臉忍受下來,他看了一眼嬴胡亥,吞咽了一下口水後,說:“我餓了。”</p>
嬴胡亥笑了起來:“這裏可不是阮翁仲庇護你的地方,餓了,那也撐着,要是你肯乖乖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那不管是美人,還是美食,你要多少,有多少。”</p>
嬴扶蘇歎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什麽時候的選擇才是對的……</p>
被困在客棧中的時候,我很不甘心被張良像是操縱傀儡一樣操縱我,所以我在一片竹簡上,用指甲摳出來嬴扶蘇在城中的字樣,随即把竹簡丢出窗外。</p>
你們真的找到了那一枚竹簡了嗎?”</p>
“找到了。”嬴胡亥點頭:“所以,這才是朕最看不明白你的地方,你明明是要張良死的,爲什麽現在你有機會報複張良,卻不願意告訴朕張良在什麽地方?”</p>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嬴扶蘇笑了笑:“那個時候,我就想着報複張良,其餘的東西哪裏還考慮那麽多?</p>
可是等到我感覺錦衣衛要找到我的時候,我又擔心起來,認爲你一定會殺了我。</p>
而現在看來,你确實是已經準備要殺掉我了。”</p>
嬴胡亥道:“骊山的仁孝皇帝墓葬,修的不錯,隻是可惜裏邊沒有遺體。</p>
你不也說,你很喜歡仁孝皇帝這個谥号嗎?”</p>
嬴扶蘇的笑容僵直了起來。</p>
“朕最後問你一遍,張良這些逆賊到底在什麽地方藏匿?”</p>
嬴扶蘇搖了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但臨死前,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p>
嬴胡亥眼角微微抖動了幾下,但卻平靜的說:“說,念在你我兄弟一場得分上,朕可以滿足你最後一個心願。”</p>
嬴扶蘇道:“昨天你在城外壘砌高台,大聲呼喊,就令城樓上的軍卒背叛我。</p>
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城中的軍卒會歸順你?還是你隻是試一試?”</p>
嬴胡亥眼裏帶着寒芒:“我本要将烏氏城屠戮一空,方圓百裏人畜不留,盡數殺光,以昭告天下人,背叛我大秦的下場。</p>
但年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朕姑且一試,如果他們開城投降,那朕自然不會傷害所有人的性命。</p>
如果他們沒有開城,那現在烏氏城……”</p>
嬴胡亥伸手指了指腳底下:“已經變成了一座鬼城。”</p>
嬴扶蘇沒有來的打了幾個冷顫,他現在才發現,眼前這個人的心腸,比自己想的更加狠毒。</p>
“所以,你昨天隻不過是偶然一試,結果兵不血刃而下烏氏城!”</p>
嬴胡亥沒說話,隻是冷笑一聲。</p>
“那阮翁仲和他身邊所有的侍衛,都已經死了嗎?”</p>
嬴扶蘇的聲音說不出悲傷,隻是很輕,輕得像是随時都會消失一樣。</p>
“烏氏城北三十二裏外的草地上,他被白起活活打死。”</p>
“唉……”嬴扶蘇歎了一口氣:“真的是死了啊,難怪張良這麽快就放棄了我……給我鸩毒嗎?”</p>
“行軍匆忙,朕從未想過賜死誰,軍中無鸩毒。”</p>
嬴扶蘇轉頭,看着那放在兵器架上的太阿劍,苦笑一聲:“胡亥,我不想死啊。”</p>
“但是你不死,天下會有更多的人因爲你死,再說了,你早就應該死了,死在自己手中,總歸是風光一些。”</p>
嬴扶蘇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繃帶,這裏有一陣陣的刺痛。</p>
“荷華……荷華在東南之地,如果将來你一統天下的時候,她還在活着,請你善待她。”</p>
嬴胡亥沒有立刻答應,他隻是道:“那個女人有你的骨肉了嗎?”</p>
嬴扶蘇表情變了變,随機搖頭:“沒有,我還沒碰過她。”</p>
嬴胡亥道:“朕不信,來日捉住他,該殺還是要殺的,我已經給過你選擇的機會。</p>
但王荷華送給你的時候,你就應該找一個地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而不是站出來和朕作對。</p>
你知道北地郡,因爲你死了多少人嗎?</p>
你知道,有多少人因爲你,失去了父親、兒子、丈夫?</p>
世人都隻知道我大秦雄獅威震天下,大秦鐵騎橫掃寰宇。</p>
卻又有誰看到,我大秦關中,多少人家素車白馬?多少人家拽布披麻?</p>
朕才是這個世上,最不願意打戰的人。”</p>
嬴扶蘇臉上的表情平靜下來,難得出現了擔當:“所以,我才是最該死的那個人。”</p>
“你本來就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嬴胡亥目中帶着不理解的神色:“仁孝皇帝陵中,隻有衣冠冢,仁孝皇帝真身,被應該躺在裏邊,陪伴父皇左右的。”</p>
嬴胡亥看着嬴扶蘇,忍不住搖了搖頭:“如果将來有可能見到王荷花,我會冊封她爲皇後,和你合葬。”</p>
“這也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了。”</p>
嬴扶蘇擡起頭來,漠然的看着嬴胡亥:“你爲什麽要對我做這些?這不是讓人猜忌,你得位不正?”</p>
“大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喜歡爲他人考慮,隻不過你現在已經沒有了那種爲他人考慮的資本。”</p>
“至于别人怎麽想的,朕又怎麽會在乎?”</p>
嬴扶蘇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緩緩的歎了一口氣,他擡起頭來,看着屋頂的房梁。</p>
“斜陽欲落去,一望黯銷魂……”</p>
嬴胡亥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柳依依緊跟其後。</p>
一刻鍾之中,背對着房門的嬴胡亥轉過身來,房門緩緩的從裏邊打開。</p>
“陛下……”韓談從其中走了出來,拱了拱手。</p>
嬴胡亥眼眸一冷,緩步走了進去,仁妃就跟在身後。</p>
這房屋裏邊,一具屍體直挺挺的停放在堂屋中間,面上蓋着一塊白布。</p>
嬴胡亥伸手掀開,看着吊死的長公子扶蘇,整個人緩緩地松了一口氣。</p>
“遺體運回骊山,安葬進仁孝皇帝的墓葬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