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p>
婁敬拱手退領命而去，走出這府衙以後，他的表情就有些發苦了，可以說，自從他代替司馬欣執掌錦衣衛以來，雖然說是無限風光，諾大天下，隻在皇帝一人之下，可是這其中究竟要得罪多少人，也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p>
諾大的朝堂之上，六部的官員因爲他一句話，一半的人掉了腦袋，整個關中一半的官僚世家，都因爲他就此覆滅。</p>
這一次，軍中的事情，交給他來調查，這關中之地，恐怕又是一片腥風血雨了。</p>
血手屠婁敬……</p>
他心中稍作品味，随後苦笑一聲，我是讀書人啊，讀書人的事情，能叫做血手屠嗎？</p>
老子是大秦守護者！</p>
錦衣衛代理都指揮使——婁敬！</p>
哪怕是代理的，守護的，卻依舊是我大秦！</p>
府衙中，嬴胡亥又飲了一口清茶，下列兵部諸多官員拿捏不準皇帝的意思，所以很多人都下意識的将目光看向了最前列的兵部尚書和兵部侍郎。</p>
兵部尚書乃是當朝國丈，權勢滔天。</p>
兵部侍郎乃是皇帝最爲看中，也最爲寵幸的大将，恐怕也隻有這兩位開口，方才能令皇帝平息怒火了。</p>
“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卒，多半生活困頓，臣建議，不如以五百錢爲每個月生活給養？”</p>
終于，直到皇帝喝到第三壺茶的時候，蒙恬安耐不住性子，開口說道，至于白起那邊，他感覺這家夥可能是站着睡着了……</p>
完全就沒有把現在讨論的事情當做一回事。</p>
畢竟，人屠軍有的是錢……人人都肥的流油，人人都富得過分，完全不用擔心養老的問題。</p>
皇帝緩緩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又思索了一會兒，這才道：“此前禮部侍郎蕭何說過，一個普通人在長安城中一個月想要不餓死，能吃飽，隻需要二十錢。”</p>
嬴胡亥的目光看向蕭何：“那吃的都是什麽？”</p>
“面餅，粟米粥。”蕭何拱手道：“這也是我大秦百姓最重要的兩種主食，但這僅僅是生活所需，不被餓死。</p>
可如果算上每一個季度都需要購置新衣，在加上老卒們也能換點酒錢，租住一個不漏雨不透風的房屋，肯定不夠的。”</p>
“這麽說，發下二十錢，其實就是讓這些老卒睡橋洞，涵洞，窩棚了？”</p>
蕭何道：“是這樣的。”</p>
嬴胡亥歎了一口氣：“那大将軍所言呢？”</p>
“臣所言，租住一個普通的民居房屋，一個月五文錢足以，給出五百錢，臣除了考慮到下邊的人會層層搜刮以外，那到了這些老卒手中，隻要能有一百錢，也足夠他們頤養天年了。”</p>
“還是大将軍考慮周到。”嬴胡亥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就連蒙恬都覺得到了下邊，這些錢才會被克扣掉四百錢，足可見這個時代的吏治有多頭疼了。</p>
“發錢是哪個管理的？”</p>
“啓奏陛下，是吏部。”這個時候，白起忽然拱手說道：“我朝新政以來，所有錢财都由吏部辦法，戶部執行。”</p>
“那如果讓你們兵部的人自己來做這件事情，你們能做好嗎？”嬴胡亥大有深意的一問。</p>
蒙恬表情變了變，随即拱手道：“臣多謝陛下信任，内史郡之中，若按照每一個老卒五百錢的月俸發下去，但凡是少了一文錢，蒙恬願引頸就戮！”</p>
嬴胡亥眯了迷眼，下意識的看向蒙恬，還有他身後諸多兵部官員，這才明白過來，這些家夥是明擺着來問自己要财權的。</p>
隻是，這要給了兵部财權，那稍後恐怕就是工部，也會來争搶着要财權。</p>
畢竟，工部才是真正的花錢大戶……</p>
“陛下，臣白起也願擔保，但凡下發到老卒手中的錢，少了一文錢，臣願引頸就戮！”</p>
下一刻，白起也拱手說道。</p>
這讓嬴胡亥更加肯定，這群人就是不約而同的想要獲得财權。</p>
“好！”嬴胡亥十分果斷：“這事情就交給你們兵部，明天所有的人都在城樓外的宴會上等着看異族臣服，臣就等着看你們如何對待那些老卒。”</p>
“喏！”</p>
衆人齊聲喝道。</p>
嬴胡亥站起身來，大踏步朝着外邊走去，蒙恬等人急忙齊聲喝道：“臣等恭送皇帝、皇後！”</p>
府衙外，車辇已經準備好，韓談也已經領着一群太監在這裏等候多時。</p>
“北伐之戰後，你領着那些宦官監察軍功是否落到實處，這事情做得不錯。”</p>
嬴胡亥笑了笑，不等韓談說話，卻又忍不住道：“隻是怎麽都沒有想到，我大秦看似強大，可朕往下邊一走，每次都能發現很多大問題。”</p>
“那是因爲陛下心系天下萬民。”韓談急忙道：“能把事情做好，那也是拖了陛下威風，臣隻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p>
嬴胡亥搖了搖頭：“錦衣衛監察百官，第一件大事，就把那些心中還想着擁立扶蘇的人拿下，但老卒這些事情，他們恐怕知道，也不會多幾分注意。</p>
朕有意将這些老卒安頓在秦家莊頤養天年，韓談你看怎麽樣？”</p>
“這——”韓談苦笑道：“陛下，奴婢隻是個做奴才的，素來都是陛下吩咐怎麽做，奴婢就怎麽做，這讓奴婢爲陛下分憂，奴婢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啊！”</p>
“陛下就不要難爲他了。”蒙蕙忍不住笑道：“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若是将那些老卒全部安頓在一起，恐怕老卒們自己也不願意啊。”</p>
嬴胡亥不解：“何意？”</p>
“在軍中待久了的人，誰不渴望自由安逸的老年生活？”蒙蕙反問道：</p>
“這些老卒分散在鹹陽、長安兩地，他們自己也覺得舒坦，朝廷給的錢發下去以後，他們可以三五好友喝酒聊天曬太陽，哪裏熱鬧，就去哪裏看看，妾身覺得還是不要全都弄在一起的好。”</p>
嬴胡亥沉吟了片刻，颔首道：“倒是朕有些考慮欠缺了……那就等兵部那邊拿出個方案來吧。”</p>
嬴胡亥透過車窗，看到十來個老人圍在一起，他下意識地朝着這些老人的手掌看了去，蒙蕙急忙示意韓談停下馬車。</p>
立在車廂門邊上的韓談，立刻示意停下馬車來。</p>
“這十多個人……竟然也是老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