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探查東西的本事,真的不是差,而是差的不行。”</p>
這是魯勾踐和嬴胡亥見面以後說的第一句話。</p>
“這麽說,先生和蓋先生消失不見,就是去探查六國獄焚毀的事情。”</p>
魯勾踐颔首:“已經差清楚了,還是鬼谷縱橫門人做的。”</p>
“一怒諸侯懼,安居天下息……”嬴胡亥不覺道:“縱橫一門,果真令天下恐懼。”</p>
“隻是朕很好奇,先生既然是去查鬼谷縱橫門人的事情,那爲什麽會出現在上郡,且正好是我皇兄扶蘇的墓葬邊上?”</p>
魯勾踐看了一眼皇帝:“因爲我得到一個消息,說長公子扶蘇可能沒有死,所以我這才前來查看。”</p>
“朕手底下那些不成器的人已經探查清楚,墓葬中并無我皇兄屍骨存留。”</p>
魯勾踐道:“屍骨不再棺木中,并不到代表着他就沒有死,更大可能在于,公子扶蘇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擔心陛下即位以後,連他的屍骨都不肯放過。”</p>
嬴胡亥眼角跳了幾下,蒙恬目中亦然露出殺機,他無懼于天下任何劍客高手。</p>
但凡是忤逆皇帝,欺君犯上,就該殺。</p>
“我隻是在說事實。”魯勾踐隻能妥協,“誰能想得到昔年最頑劣不堪的公子,成爲皇帝以後,竟然做了一件令天下人都豎起大拇指的事情?”</p>
“先生誇人,可不見得有多好聽,多順耳。”嬴胡亥道:“朕好奇,先生從什麽地方聽來,長公子扶蘇未死的消息?”</p>
“一個縱橫門人口中。”魯勾踐道:“我與師哥聯手,殺入縱橫一門的聯絡據點中,擊斃數百人,最後留下的活口想要用這一則消息換取自己活命的機會。”</p>
“他俨然已經将你二人視作朝廷鷹犬?”嬴胡亥反問。</p>
鷹犬二字,這個時代還是褒義詞,并非貶義詞,與爪牙一般,都爲褒義,不是貶義。</p>
“不錯。”魯勾踐點頭:“而且很久以前,師哥困坐六國獄的時候,他就已經被東方六國之人視作朝廷鷹犬。”</p>
“那個說出這則消息的人呢。”</p>
“死了。”魯勾踐遙望東邊:“從這個人身上,我和師哥得到了長公子未死的消息,他去長公子可能出現的地方會稽郡吳中城,而我,北上上郡,親自确認棺木中,是否有長公子的屍骨。</p>
同樣,這個人既然說出長公子扶蘇未死的消息,那他就絕對不能活下去,一旦他活下去,我們知道長公子未死的消息,就會洩露出去。</p>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還想要追尋到長公子的消息,就永遠不可能了。”</p>
“很好!”嬴胡亥目中寒意陡然生出:“既然是這樣,那卻不知,先生可有興趣,陪着朕往會稽郡吳中城走一遭?”</p>
魯勾踐忽然笑眯眯的看着嬴胡亥,目中的笑容逐漸内斂而去:“陛下,還說你上次去芒砀山,不是要殺扶蘇?”</p>
“嬴扶蘇現在爲我大秦仁孝皇帝,朕重啓谥号、廟号之議,先生請注意自己的言辭。”</p>
“哈哈哈……”魯勾踐長笑一聲,遂而拱手拜道:“老夫失言,還請陛下治罪!”</p>
嬴胡亥看着拱手一拜的魯勾踐:“先生無罪!”</p>
“謝陛下寬厚!”魯勾踐拱手,侍立在一邊上。</p>
“李棄!”嬴胡亥低喝一聲,斷了一隻手的李棄急忙走上前來,拱手拜道:</p>
“臣拜見吾皇萬歲!”</p>
“長公子扶蘇遷墓歸于骊山,以天子之禮下葬的事情,就全權就交給你了,你也即刻着令上郡郡守自陰山南下,和禮部尚書馮棄疾、禮部侍郎王喜,全力着手操辦這件事情。”</p>
“臣領旨!”</p>
“蒙恬!”</p>
“臣在!”心情複雜到了極緻的蒙恬,急忙拱手一拜。</p>
“歸程不變,你我君臣即刻出發,歸于鹹陽!”</p>
“喏!”</p>
鹹陽城!</p>
李由臉色難看的将錦衣衛的奏報擺放在一邊上,下座諸多錦衣衛千戶,一個個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p>
“想我堂堂錦衣衛,發動這麽多的人手,消耗那麽多的财力物力,竟然都比不得鬼谷縱橫的兩個棄徒,諸位摸摸自己頭頂上的官帽,如果不想戴着的話,那現在就給我滾!”</p>
五人急忙跪下,以頭觸地。</p>
李由神色陰沉道:“我皇帝歸來,就在這一兩日,如果鹹陽城中再出半點差池,諸公的腦袋也就不要要了,留着也是擺設!”</p>
“屬下等定然全力監管鹹陽城,再不出半點差池!”</p>
“哼!”李由冷着臉喝道:“這樣的話,我耳朵都已經聽出繭子來了,六國獄焚毀的事情,自本官往下,所有府衙之内,百戶以上的錦衣衛,都來受罰。</p>
千戶五十軍棍,百戶四十!”</p>
“本官——”李由站起身來,解開腰帶:“自領一百軍棍!以儆效尤!”</p>
“屬下願爲大人分憂!”五人齊聲喝道。</p>
李由冷着臉:“着令所有人前來看,今日本官不血肉模糊出府衙,則不爲人子!”</p>
五人面面相觑,自然不敢在說什麽話。</p>
很快,堂堂錦衣衛副指揮使,自個兒扒下褲子,爬在府衙前,在他身側,左右兩個身材魁梧的軍漢輪動軍棍抽打在他屁股上,腰闆上!</p>
“啪!”</p>
“啪!”</p>
“啪!”</p>
棍棍破空,棍棍到肉,李由自幼習武,一身功夫堪稱萬人敵,渾身上下如同精鋼鐵骨,可手折精鋼,指破玄甲。</p>
然而一百軍棍下來,他也照樣血肉模糊!</p>
“執法!”</p>
李由竟然直挺挺的站了起來,任由鮮血淋漓雙腿雙腳,而神色不變。</p>
剩下的五個千戶被按在地上,軍棍落下,頓時悶聲傳開。</p>
本來這軍棍打人,素來是有技巧的,有的隻聞其聲,而不傷人皮肉。</p>
有的不聽其聲,卻能用暗勁力,将人活活打死。</p>
平素裏自然有陰奉陽違之事發生,但眼下不一樣,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副指揮使一雙虎目怒視,人更是如怒虎,随時都要擇人而噬,誰還敢作假?</p>
不到二十軍棍,這五個千戶就已經忍耐不住,開始大聲慘叫起來。</p>
甚至有人已經承受不住疼痛,直接昏死了過去。</p>
可陰沉着臉的都指揮使沒有叫停,誰都不敢停下。</p>
最後,五個千戶,隻有一個人沒有昏死過去。</p>
“執法!百戶四十軍棍!”</p>
于是,五十多百戶爬在府衙中,邊上執法的錦衣衛臉上全是汗水。</p>
這些人,可都是他們的頂頭上司!</p>
正在這個時候,錦衣衛大門外,忽而有人傳了進來,來這不是别人,正是吏部尚書李斯。</p>
李斯看到這一幕後,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這才皺眉道:“陛下已經到鹹陽城外,你還不随爲父速速出城去迎接!你阿妹都在外邊等着呢!”</p>
李由看着父親,卻是臉色一沉,低吼道:“依照錦衣衛令,所有人等,不經通報,入我錦衣衛府邸,該當何罪?”</p>
“杖責二十!”有人大聲喝道。</p>
李斯表情一變:“逆子!你敢打我?”</p>
李由臉色一沉:“我眼中認得你是父親,但我錦衣衛副指揮使不認父親,來呀!</p>
将這目無錦衣衛,不經通報,就擅自傳入錦衣衛府衙的狂徒拿下,杖責二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