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忍不住垂下了眼簾。</p>
他以爲這許莫負至少能等到回鹹陽後再來求見皇帝說國師的事，沒曾想現在就已經沉不住氣了。</p>
嬴胡亥微微颔首：“宣！”</p>
随即，他看了眼蒙恬，“蒙将軍請繼續。”</p>
“喏！”蒙恬拱手道：“我們之前都是坐看草原各個部落互相争鬥，除非他們有越過長城，南下打草谷的念頭，否則，我們也不輕易出兵長城。”</p>
嬴胡亥點頭道：“長城是萬世基業，蒙将軍倒是和朕的想法不謀而合。朕以爲，對付草原各個部落，應該采取扶弱壓強！”</p>
“扶弱壓強？”王離對這個新鮮詞無比好奇。</p>
嬴胡亥道：“所謂扶弱壓強，就是扶持弱小的實力和強大的實力争鬥。這樣一來，他們互相之間就會陷入無休止的内耗，我朝，自可坐收漁翁之利！”</p>
“弱者不行了，我們便出手送些物資，扶持起來。可它若是強大起來，我們就再出手，借助另一番力量，将他們收割！”</p>
“隻要讓北方草原一直都保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狀态下，所有勢力，自然都會處在一種我們能控制的狀态下。”</p>
“當然，如果出現強大的部族，必要之時，我們也可直接出兵将其屠滅！”</p>
“誰冒頭，我們就滅了誰！”</p>
“這，就是草原未來的規矩！”</p>
衆将聽得如癡如醉，嬴胡亥目光環視一圈，笑道：“諸位愛卿意下如何？”</p>
“臣等佩服，吾皇聖明！”</p>
衆人齊聲道。</p>
這時，許莫負也緩步走了進來。</p>
她頭上披着一黑色鬥篷，鬥篷上的繡文全是星辰樣式，充滿神秘感。</p>
“臣許莫負，拜見吾皇萬歲！”</p>
嬴胡亥微微颔首：“平身！”</p>
“謝吾皇！”許莫負緩緩起身，看身形，似是有些搖搖欲墜。</p>
嬴胡亥接着道：“規定就這樣執行下去，諸位愛卿若是沒有其他問題就先行退下，朕明天就準備動身南下，長城這邊的重任，就全部壓在你們身上了。”</p>
以王離爲首的諸多武将齊齊躬身下跪：“臣等斷然不敢辜負皇帝重托！”</p>
衆人随即退下，倒是蒙恬侍奉在旁，未曾退下。</p>
許莫負待衆人離去，這才道：“啓奏陛下，陛下初登大寶，國家百廢俱興，臣倒是聽聞國師一職空閑，臣自負學地理天文，也算精通此道，願爲陛下執掌天象，監察宇宙星空。”</p>
“這麽說，先生是看上國師一職，願爲世俗凡塵累身了？”嬴胡亥似笑非笑的看着整個人幾乎完全縮在鬥篷底下的許莫負。</p>
許莫負心中苦澀，早知道自己就不去偷聽蒙恬和王離的談話，這樣也就不用被蒙恬逼着洩露天機。</p>
不洩露天機，就不用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自然更加不用做什麽國師，借助大秦國運庇佑自身恢複。</p>
“陛下乃聖明之人主，臣不敢在聖主之下，偷閑于田野之間，願爲聖主盡綿薄之力，謀個太平盛世，千年輝煌！”</p>
“好一番說辭，然而國師之位，實乃重中之重，朕輕易之間，卻也不敢決斷，先生可否容朕思索一段時間？”</p>
許莫負躬身道：“這是自然，臣先行退下了。”</p>
“蒙恬，你覺得呢？”嬴胡亥随口問道。</p>
蒙恬想了想道：“陛下，先帝在時，頗爲看重這許莫負，哐呼此人生而異象，自幼就有種種神妙傳聞，現而今長成之後，天下人更是賦之于神相尊稱，倘若此人爲國師，也無不可，隻是……”</p>
“愛卿有什麽話，大膽直言便可，朕素來信你。”嬴胡亥沉聲道。</p>
“隻是神鬼都是虛無缥缈之說，陛下治國……”蒙恬額頭上兀自見了汗水：“陛下治國，還當親力親爲！”</p>
“哈哈哈……”嬴胡亥摸了摸衣袖，取出一塊黑龍繡文手帕，丢給了蒙恬。</p>
“朕當然不是那種不問蒼生問鬼神的糊塗皇帝，何須如此緊張？”</p>
皇帝如此信任自己，越發讓蒙恬心中有愧，連忙單膝跪下，擦掉臉上汗水，将手帕捏在手裏：“謝陛下賞賜！”</p>
“不足挂齒。”嬴胡亥沉吟着，目光卻散發到了别處：“蒙将軍，你說月氏王得到那個安焉支禀告以後，會是何種表情？”</p>
蒙恬嘴角冷笑：“恐怕會加錢！”</p>
“哦？”嬴胡亥眉頭一挑。</p>
蒙恬解釋道：“昔年，先帝尚在時，臣也動過這般念頭，但皇帝總覺得我大秦爲天朝上國，何須蠻夷番邦進貢？所以臣也不敢多言。”</p>
嬴胡亥了然：“原來如此……不過朕素來看重實際的東西，再大的名頭，也不能讓子民吃飽飯，穿暖衣服。”</p>
蒙恬神色微微一動，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我華夏自夏商周時代立國，數千年歲月，被名聲所累之人，何其之多？能如陛下這般眼界開闊，不爲虛名，隻爲臣民者，寥寥無幾，實乃是我大秦之福！”</p>
……</p>
昭武城！</p>
月氏王宮。</p>
“蒙恬果真沒死！我親眼所見，他就好端端的站在他們皇帝身邊，王離我也見到了，而且回來的路上，我還聽說秦人幾十萬大軍都在調動，大王，如果我們不答應秦人的要求，恐怕他們真要攻來！”</p>
月氏王臉色陰沉地看了眼那已經上了層黑色油漆，制作成酒器的頭蓋骨，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p>
一時間，安焉支也不敢多嘴，周圍的侍衛全部匍匐在地。</p>
“送過去，三萬匹馬，八萬頭肥羊，告訴秦人皇帝，我們月氏希望得到他們秦人的庇護，如果匈奴人進攻我們月氏，他們秦人要出兵相助，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都把上供的貢品送到鹹陽城！”</p>
“此外，再從部落中挑選一百個美女，一并送給秦人皇帝享樂！”</p>
雖是答應，可這話語間的痛楚，在場之人，皆可清晰感受到！</p>
可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魁梧如公牛的男子大步闖了進來，雙膝跪地。</p>
“父王，匈奴使者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