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臣眉頭上浮現了一抹焦急之色,但想到在皇後面前,着急的事情,應該平緩地說,也是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方才禀報起來:
“昨天晚上,陛下追到了指揮使的時候,徐福人已經被誅。
指揮使跪地請罪,欲要自殺謝罪未成。
刑部郎中等諸多刑部官員,被陛下下令收押。
而今陛下人還沒有回到貴山城中,但已經下令,着東廠着重調查這件事情。”
蒙蕙眼神中流露出來了一抹懼色,這般情形非常少見。
“李由受傷了?”
周青臣低下頭來:“重傷,渾身是血,差點被陛下活活打死……”
蒙蕙美眸中浮現一抹驚愕之色:“韓談人現在不在貴山城,東廠調查刑部郎中等人的事情,是你來做的?”
周青臣苦笑一聲:“陛下未曾下令,奴婢怎麽敢貿然有什麽惹怒天威的舉動?
現在負責這件事情的人,是以前宮廷中的老人。
分别是,夏禾、秋豐、冬暖三人負責。”
“夏禾、秋豐、冬暖?”
蒙蕙重複了一遍,美眸中盡是複雜之色:“陛下不是不太喜歡這三人?”
“這三人确實不管是做什麽,都過于拘泥于規矩,而爲陛下所不喜。”
周青臣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之色,像是鼓起勇氣那般的拱手一拜:
“皇後,奴婢這樣身份的人,能夠得到皇後的信任,并且當然将行,甚至有時候,還可以成爲天澤太子的講師,本身就已經是無上榮耀了。
所以,有些話,哪怕說出來,會觸怒皇後,奴婢也決定說出來。”
蒙蕙肅穆看了一眼周青臣:“卿,何以出此言?”
“自古以來,忠言逆耳。”
周青臣拱手一拜:“陛下或許是認爲,現在朝臣們有些無視法度,憑借自己個人的興趣和認知,從而做出許多忤逆之事來。
若是長此以往下去,對于我大秦的國運,将會是一種莫大的折損。
啓用夏禾、秋豐、冬暖三人,恐怕是存了别樣的心思在其中。”
蒙蕙聽完之後,美眸中浮現幾分異樣之色,絕美的面容上,也全然都是沉吟之色。
周青臣看在眼中,心中大爲松了一口氣,他知道,皇後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他話裏主要指的人,其實就是皇後本人。
至于其他的人,又有幾個敢如此無視皇帝的敕令,然後暗示他人去殺人的?
就算是其他的人,對于皇帝陛下重用匈奴人祁連爲将的事情,心中再怎麽不滿,也不敢明着來。
都是暗地裏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李由這次倒好了,直接當着這麽多的人的面,帶人追出去,安排徐福上路。
日後真的有人效仿的話,那豈不是徹底亂套了?
蒙蕙驟然感到自己十指指尖之上,有一股股寒意缭繞,久而不散。
那麽,這次。
陛下會不會認爲,是自己算計了李由,算計了桃子,算計了李氏一門上下呢?
蒙蕙當然不想讓自己的夫君将自己視作蛇蠍毒婦。
可是,後宮之中本無這些争鬥的,可若是算起來,這也确實又可以被看作是一場争鬥。
她輕輕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原本,她是打算今日告訴皇帝,自己又有了身孕的。
貴山城,似乎真的是一個福地。
許多的後妃跟随皇帝到了這裏之後,都有了身孕。
先是許莫負、柳依依、虞姬他們,然後到了自己。
這些孩子會在明年,也就是太初六年先後降生。
隻不過,發生了眼下的事情。
蒙蕙似乎真的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和皇帝開口了。
正午的時分,蒙蕙和往常一樣帶着嬴元吃午飯,然後交給周青臣帶着他讀經典。
她則開始翻看起來了嬴元早上的功課,字還是寫的和蒙蕙預料之中一樣的醜。
小手上的墨汁,似乎任何時候都擦洗不幹淨。
這個孩子很淘氣,俨然不像是他的名字一般。
這個嫡長子,讓蒙蕙心中有了幾分無力感。
聽說皇帝已經回到了貴山城,但是不知去了什麽地方。
一股可怕的帝王之怒散發出來的威嚴,已經讓所有的人都感到了萬分的恐懼。
“禀皇後,陛下在禦花園中,請皇後過去。”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
蒙蕙釋然的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輕輕的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
周青臣跪了下來,向着皇後送别。
年紀太小的嬴元尚且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麽意思,隻是盯着一邊上擺放在木盤子中,甜味刺鼻的幹果。
自己的老娘很嚴厲,但是周師父就好很多,他會偷偷的在衣袖中藏一些好吃的東西,作爲自己能夠整段背誦文章的獎勵。
周師父說,這是屬于自己兩人之間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
包括母後。
嬴胡亥和往常一樣坐在華亭中,蒙蕙緩步走上前去,嬴胡亥就擡起頭來,看着她輕哼了一聲。
看到皇帝的眼神之後,蒙蕙此前所有的擔憂瞬間煙消雲散。
眼前這個人,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
“陛下打算怎麽責罰臣妾?”
“剝奪皇後封号,打入冷宮,每天上酷刑伺候,讓你吃不飽穿不暖,天天讓你刷馬桶怎麽樣?”
嬴胡亥咬牙切齒,故作兇惡的瞪着蒙蕙。
蒙蕙一副嫣然欲泣,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柔弱模樣,楚楚可憐的看着嬴胡亥:
“陛下若是有此決議,臣妾又怎敢不從?如果臣妾有幸,刷到了陛下的馬桶,一定會多刷幾次的……”
嬴胡亥揉了下發脹的額頭,怒道:“滾過來!”
蒙蕙立刻湊上前去,把嬴胡亥抱入懷中。
嬴胡亥靠在蒙蕙懷中,半閉着眼睛:“都是一群不安分的人,你就這麽想要徐福升天?”
“陛下可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天下人都看在眼中,蠱惑君上,言長生不老者,必死!”
“這就是臣妾一定要殺徐福的理由。”
嬴胡亥仰頭看着蒙蕙的光潔如玉的下巴,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那你怎麽不讓蒙炆去?反而讓李由去?”
“他年紀太小了,做這件事情,隻怕不合适。”
蒙蕙沒任何隐瞞自己心裏想法的念頭:“但,李由不一樣,他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一門兩王的底蘊,就算是他做了這件事情,也罪不至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