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不問曾經是不是這麽一個令人讨厭的人不敢确定,但是起碼現在甯不問對于這個自己,心裏的不爽感已經升到了天際!
年輕、驕傲、嘚瑟、不聽勸、邏輯自成一派。
這些都是甯不問本人的特質,可現在當他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的時候,就變了味兒了。
他覺得,想要揍自己一頓,真心的。
“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平不管也知道【甯不問】的性子,見他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便也沒有繼續再勸下去。
甯不問也知道自己再說下去隻會惹人懷疑,隻好不說了。
他沒有必要這麽真情實感。
這些都是假的,假的。
我目前要做的,應該是先在一邊旁觀,看前面七天到底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度過。說不定,隻是我想多了,隻要躲在家裏睡大覺就能順順利利的進入到第八天,何必爲了一個“自己”這麽生氣呢?
理智告訴甯不問,這些都不是他應該關心的,隻是理智歸理智,心裏卻還是無法釋懷。
在他的心裏,未嘗沒有後悔過。
如果當初沒有那麽任性,沒有那麽驕傲,是不是平不管就不會死了?
可是沒有如果。
就算在這個副本裏見到了“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改變過去。
這個副本裏的不同就是在提醒他,這裏的一切不是過去,隻是單純的副本而已。
吃完飯之後,他們又一起聊了一會兒天,這才分别回家。
平不管作爲安樂樂的男朋友,自然會送她進了家門,然後再回去值班。
“樂樂,阿成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平不管偷偷的問道,“你也别太拘束他了,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是活潑的時候。”
“我也沒有怎麽管他啊。”安樂樂也覺得自家弟弟這兩天有些怪,“他向來崇拜你的發小,可能是小孩子将偶像過度美化了,現在正覺得失落呢,我這兩天會帶他出去玩玩散散心的。”
“那就好了。”平不管臉上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來,“其實我很感謝阿成。我不是一個好的男朋友,如果沒有他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我都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你。”
“我是姐姐,他是弟弟,明明是我照顧他啊。”安樂樂沒好氣的說道,“你這話說的,我和他才是一個戶口本上的。”
“反正我們都要成爲一家人的。”平不管拉着安樂樂的手笑道,“再等半年我就能轉正了。我們警察有家屬房,到時候我們再申請結婚,三個人住在一起好不好?”
“我還沒有答應要嫁給你吧。”
“你剛才沒有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樂樂,你看。”平不管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戒指盒來,單膝跪地,“現在很少有人用戒指求婚了,但是我小時候聽爺爺說,他們那個時代的人都是會将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意味着永不分離。”
“樂樂,嫁給我吧。”
“混蛋,我今天都沒有好好畫一個妝!”
……
甯不問待在一旁,作爲觀衆圍觀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求婚,簡直一臉懵逼。
等,等會兒。
平不管這麽快就求婚了?
我勒個去,可以啊。
明明在他的記憶裏,平不管和安樂樂因爲都是孤兒院出身,對結婚組建家庭有一種天然的渴望和緊迫,反而使得他們鄭重其事,明明兩個人都有結婚的意思,卻礙于各種各樣的因素一直沒有說出口。
但是在這個副本裏,他們兩個都有各自的家人,都有底氣,因此反而能夠很快的說出口。
甯不問看着他們,心裏五味陳雜。
原來當初他們也是可以有一個更好的結局的,隻要周圍的環境稍稍有那麽一些改善就可以了。
甯不問沒有再不識相的打擾這對情侶你侬我侬,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才第一天,發生的事情卻不少,他需要好好理一理。
“那個人的确是我沒有錯。”甯不問忍不住翻了個身,咬着手指,“雖然很讓人讨厭,可正是這種讨厭的性格,才更加是我,是以前的我。我現在,可沒有以前那麽讓人讨厭。”
雖然換了環境,但是骨子裏追求的東西還是一樣的。
甚至可以說,這個【甯不問】壓抑的比以前的自己還要更多,追求刺激的本能也比他更加強烈。
這是可以利用的點。
其次就是安樂樂和平不管。
如果潘多拉是爲了讓這些故人來增加副本的難度的話,那爲什麽不将一切全部還原?全部還原,不是更加有機會讓我沉迷在這個副本世界裏然後不能通關麽?
可是潘多拉偏偏給了這麽一個完美的背景,反而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甯不問,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不合理啊。
甯不問又翻了個身,死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他睡着了。
這個身體隻有十三四歲,正是貪睡的年紀呢。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沒有比賽,日子過的會輕松不少。
可甯不問輕松不起來,因爲他被安樂樂逼着去上學了。
十三四歲,不去上學去做什麽?
天知道甯不問已經多久沒有上過學了,可不上學又能幹什麽呢?他又找不到【甯不問】,也根本找不到平不管。
他連這個副本是個什麽性質都沒有搞清楚。
隻能先看看。
副本的危機是無處不在的,肯定有問題。
第三天,是賭王比賽的初次淘汰賽,甯不問又跟着安樂樂去看了,不過這一次平不管沒有來,【甯不問】也沒有特意過來打招呼。
“姐,你和平大哥已經是未婚夫妻了。”甯不問看着姐姐安樂樂手指上的戒指說道,“你們要不要趁着結婚前去做一個二人旅行增加以下感情。我聽說很多情侶在結婚之後都會變成怨偶。”
“你平大哥最近忙,不要去打擾他。”安樂樂滿是甜蜜的回答道,“他現在年輕,又有本事,想要拼事業是很正常的,我可不能拖他的後腿。”
甯不問還想要說點什麽,但是被安樂樂給阻止了。
她現在,全心全意都在以平不管的想法爲第一優先,别的就算有什麽委屈她也會主動忍下來。
安樂樂需要的無非就是安全感,而這個安全感,已經由她手上的戒指帶給她了。
甯不問吃了幾口飯,沒有再勸了。
他隐隐約約知道接下來事情會怎麽發展,他也有在嘗試讓平不管和安樂樂在這一段時間離開這裏,哪怕是在這種假的副本裏也好,起碼能夠有一個好結局。
可是,安樂樂沒有答應。
甯不問也有私心,勸一次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第四天無事發生,第五天亦然。
到了第六天,甯不問就變得有些焦躁起來了。
副本名字叫【永無止境的七天】,現在都已經第六天了,他居然就這麽安安靜靜的過了六天,中間半點危險都沒有?
越是平靜,就證明有着越大的危機等在後頭。
相信潘多拉會這麽輕易放他過關,不如相信程浴血會變成賢妻良母好了。
“阿成,快點吃,你要上學遲到了。”安樂樂給甯不問夾了一個煎雞蛋,“我已經答應讓你看甯不問的比賽了,你也要做到你承諾的,在期末考試裏考到班級前二十名才行。”
……班級上總共才三十個人,考到前二十名,這原身的成績到底是有多差啊。
甯不問都不想吐槽了。
“姐,你還是看看自己的黑眼圈吧。”甯不問吐槽道,“你都不照照鏡子的麽?”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昨天夜晚開始就一直睡不着,心總是撲通撲通的。”
“心如果不是撲通撲通,你就死了。”甯不問翻了個白眼,“對了,姐,賭王大賽的總決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平大哥到底什麽時候來接我們?”
“應該差不多……”
話剛開了個頭,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來了。”安樂樂放下筷子,有些好奇的打開門,“這麽早就有人上門推銷了?”
門打開,是幾個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輕男人。
“你是安樂樂吧。”爲首的一個警察看着安樂樂說道。
“是我,請問有什麽事?”安樂樂看着他們衣服上幹涸的血迹,心裏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恐慌籠罩。
“我們是平不管的同事。”爲首的警察臉色哀戚,“不管他現在正在醫院裏,你……你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咚。
安樂樂似乎有些支撐不住,直接坐到了地上,“這大清早的,你們開這樣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我們沒有開玩笑。”另一個警察上前說道,“安樂樂小姐,我們能夠理解您的心情。不管的父母我們也已經通知了,他們會坐最早的一趟飛機飛回來。”
“不,我不相信——”安樂樂手忙腳亂的打算去關門。
一定是因爲昨天夜晚她一直沒能睡着,所以現在才會做這樣的噩夢。
“我帶我姐去看。”甯不問來到安樂樂身邊,将安樂樂直接扶了起來,“你們帶我們去吧。”
“阿成。”
“姐,站起來。”甯不問扶着安樂樂起來,“你現在不去見的話,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安樂樂有些懵,被甯不問直接推着離開家,她的手指上還帶着平不管幾天前送的戒指。
坐在警車上,甯不問的心情意外的平靜。
這已經是第六天了。
如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他才會覺得古怪。
如今平不管出了問題,才是正常。
因爲在真正的世界裏,平不管就是要死的。在平不管說他們警察局裏發生了一件奇怪的案子之後,甯不問就已經有了預感。
這個副本,總算要露出它的一點蛛絲馬迹了。
甯不問和安樂樂兩個人一路在警察的帶領下開到醫院,甯不問也在路上仔細的詢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雖然安樂樂和平不管還沒有正式登記成爲夫妻,但是平不管求婚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警察局,該知道的大家都知道。
作爲同事家屬,在安樂樂已經被巨大的悲傷情緒襲擊的時候,作爲一個未成年少年,甯不問的問題雖然有些追根究底,但警察也能理解,因此在解釋的時候也挺仔細。
平不管的死,果然是和之前他們警察局的那一個案子有關系。
他們接到消息,說有一個恐怖組織的勢力會在賭王大賽的時間裏和某個賭場接頭,企圖策劃一些活動。警察局收到消息之後,就開始全程盯人,誰知道在昨天夜晚,他們抓到了那個勢力的人和賭場的人接頭,卻被發現了。
昨天值班的平不管還有另一位警察全部都犧牲了,不過也抓到了那個勢力的接頭人,如今已經在進行抓捕行動,順利的話,明後天就能結案。
畢竟爲了這件事,他們警察局前期已經做了太多的準備。
同事的犧牲隻會讓他們提高效率,去爲同事報仇而已。
安樂樂來到醫院,帶到了平不管的屍體面前。
看着那一個閉上了眼睛的人,安樂樂哀嚎一聲,痛哭出聲。
甯不問在門邊看着,眼眶有點紅,卻沒有眼淚掉下來。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
隻是他沒有去阻止。
因爲他想要知道這個副本到底會怎麽發展,更加想要知道這個副本裏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會和他猜測的一樣。
所以他就眼睜睜的看着平不管犧牲了。
甯不問想,自己大概還是和以前一樣讨厭。
曾經的自己害死了平不管,而現在在這個副本裏,他有機會去救人,卻還是自私的看着平不管再死一次。
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加冷漠的人麽?
大概不會有了。
一個小時之後,【甯不問】來了。
他從決賽的賽場上直接趕了過來,這個時間點的話,應該是【甯不問】以絕對的優勢,提前結束了比賽。
剛拿到冠軍吧。
甯不問内心冷漠的想到。
年輕、高傲的【甯不問】肉眼可見的崩潰了。
之前通電話的時候,他還在調侃平不管結婚的事情,說到時候一定會送一份超級大禮給他,實在不行,賭王比賽的獎杯就是一份現成的禮物,因爲是純金做的,很值錢。
可是現在,這個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卻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警察沒有再打擾他們,而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我不信,我不信,平不管,你起來,你起來!”安樂樂的情緒過于激動,直接暈了過去。
甯不問連忙過去将安樂樂扶到一邊,隻希望她能好好先睡一覺。她昨天本來就沒有怎麽睡好,現在情緒又這麽激烈,時間長了身體肯定撐不住。
“先送你姐姐回家吧,我去給你們開車。”【甯不問】回過神來,見到安樂樂已經傷心的暈了過去,總算意識到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先幫平不管照顧好他的未婚妻。
“不急,先讓姐姐休息一下,她醒來之後一定又會過來的,不用折騰。”甯不問搖搖頭道,“平大哥是姐姐交的第一個男朋友,他們原本約定好年底結婚的,恐怕幾年内,姐姐都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甯不問】臉上也浮現出哀痛的神色。
他的朋友不多,從小長到大一直在一起的就平不管這麽一個兄弟,他當然能夠理解安樂樂的痛苦。
“甯大哥,你對平大哥的死有什麽看法?”甯不問此刻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速度快的讓甯不問自己都有些震驚。
從開始的傷心後悔到現在的鎮定自若,甚至還沒有超過兩個小時。
我的血是冷了麽?
甯不問不由自主的這麽想到。
如果換成别人站在這裏,恐怕也會跟着一起哭才對吧。
可我現在,大概是做不到這樣的真情流露了。
别說是副本裏的平不管,就算是真正的平不管死而複生站在他面前,甯不問覺得自己傷心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經曆過的副本太多,見過的事情太多,失去的東西太多,人會漸漸的産生自我保護機制,感情也會越來越收放自如。
潘多拉的高級玩家幾乎個個都如此。
甯不問如今,也隻是有這麽一個渠道了解到這一點而已。
“看法?我……我……我不知道。”【甯不問】現在的腦子一團亂,他甚至沒有空閑時間來懷疑爲什麽眼前這個安成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你應該知道的。”甯不問看着“自己”,知道說什麽樣的話才能打破“自己”的防禦,往自己心上的哪個地方捅刀子才會最讓人疼!
“我應該知道什麽?”
“平大哥的死不是因爲别人,是因爲你。”甯不問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大,“你真的想不到麽還是根本不敢去深想呢?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你才赢了賭王大賽的冠軍,平大哥就死了。平大哥是因爲賭王大賽死的,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甯不問】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平大哥隻是一個實習警察。”甯不問見狀,知道自己的話有了效果,“他隻是去盯人,沒道理會在這個時間點遭遇死亡危險。再說,能夠在這裏開賭場的人勢力多大,他們就算被警察抓了也不會害怕。可是他們卻動手殺掉了警察,這無疑是将自己往死路上推。”
在這個時代,人類的生命就是最重要的。
而殺掉警察,更加是不能被容忍的。
本來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案子,卻因爲兩個警察的死直接被升級了好幾個檔次。
誰會這麽蠢啊?
“平大哥隻是一個實習警察,能夠去盯這樣的任務,就證明這個任務其實沒有那麽重要。可他還是死了,死在這個時間點。如果警察沒有先來通知我姐姐,而是先來通知你,那麽你還能拿到冠軍麽?你拿不到冠軍的話,平大哥的死在某些人眼裏就會有價值。”
甯不問對自己格外狠的下手。
當初這些事情,是他自己想明白的,但無疑,被人這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會更加痛入骨髓。
果不其然。
【甯不問】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
他以爲自己能夠得到賭王大賽的冠軍,可以不理會背後勢力,可以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将這些勢力的人都當成傻子一樣玩,他極其沉迷于這種走鋼絲的感覺。
可是,現在,他從鋼絲上摔下來了,摔得格外慘,格外疼。
“我,我先回去,你好好照顧好你姐姐。”【甯不問】已經沒有辦法再在這裏呆下去了,他甚至不敢再去看平不管。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甯不問看着“自己”離開的背影,内心毫無波瀾。
這麽一來,“自己”會怎麽做呢,還是會和曾經的選擇一樣麽?還是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在這個副本裏,還會有談老闆的出現麽?
甯不問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他現在卻沒有這個能力去破解。
而能夠帶着他體會這個副本的人,隻有【甯不問】。
因此,他必須要去做一些什麽,去推動這個副本的進展。
哪怕這個人是“自己”,他也能夠狠得下心來。
第七天。
安樂樂全程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根本就不會理會别人。
甯不問給她做好了飯放在門口,喬裝打扮了一番走了出去。
今天會舉辦賭王大賽的宴會。
以前的自己就是在宴會上報仇的,現在應該也是如此。
要混進宴會當中的确有些難,不過對甯不問來說還不算什麽。這個身體雖然比不上自己原身的千錘百煉,但勝在年紀小,身體夠柔軟,還是能夠排的上用場的。
偷偷溜進宴會,不跑進去就可以了。
對于這種場所的一些“黑話”,甯不問也是清楚的。
重新換上一件相對正式的衣服,就會被當成是某個賭王家族的小少爺,自然而然的就會被放進去。
甯不問拿着一盤小蛋糕,混進了某個年紀差不多的少爺小姐圈子裏,用自己的賭博知識和他們聊天,聊得不亦樂乎。
“這一次的賭王真的好年輕啊。”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忍不住花癡道,“長得也很好看,要是他能來我家的賭場工作就好了。”
“這個甯不問是要來我家賭場的。”
“胡說,明明是我家!”
“我家我家!”
眼看着這些少爺小姐都快要吵起來,甯不問默默的後退,躲到另一邊去了。
嗯,這個地方的視角更好,能更加清楚的看見【甯不問】的動靜。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這裏也沒有談老闆的存在呢?
甯不問吃了一口蛋糕,覺得有必要重新估量一下談老闆的實力。
談老闆在他的人生當中,應該是很重要的一環才對,但是潘多拉卻沒有将他給“變”出來。
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還是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