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做福無重至禍不單行?
什麽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什麽叫做雪上加霜?
曾經的甯不問不知道,但是現在的甯不問知道了。
在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曾經的新人榜第一、過去的程浴血之後,甯不問十分後悔自己沒有真的暈過去。真的暈過去的話,好歹不至于像現在一樣不上不下的,心裏仿佛有十萬隻螞蟻爬過。
他太天真了。
沒想到這列車上的npc還能給他玩這麽一手?甚至還能将程浴血給他搞出來?他們的智力有這麽高的麽,早知道他們這麽玩自己就直接放棄通關走人了。
悔不當初啊。
十八号車廂的乘務員們看見程浴血出場,也是心有戚戚,有些膽子小的直接開始發抖了。
“列車長好端端的爲什麽讓他出來禍害人啊?”
“啊,就是他,當初殺了我三十八次,次次都讓我死法不一樣的。”
“這種玩家比我們惡魔多了。”
“人類,真可怕。”
“太慘了,太慘了。”
“我賭甯不問死的時候能留一個腦袋吧。”
“……我賭他死無全屍。”
“我也賭她死無全屍。”
“你們這麽賭還賭個屁啊?”
“我賭他能活下來。”這個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從玻璃門後傳來,吓了正在聊的起興的乘務員們好大一跳。
列……列車長?
“車長大人,剛才,是您在說話麽?”乘務員猶猶豫豫的問了一句。
“是我。”列車長又重複了一次,“我賭他能活下來。”
再看甯不問這邊。
是的,他還在裝暈。
不裝暈能怎麽辦呢?
“你,你回來了。”小麥膚色的青年此刻完全沒有了之前耀武揚威的架勢,看見程浴血真的回來了立刻乖巧和一隻小貓一樣。
不是他慫,是任何正常人和程浴血多相處幾次,都會變成這樣的。程浴血對于正常人來說,就是一顆随時會引爆的核.彈,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将給給炸的粉身碎骨了,是個人都會怕的。
“哦,這個人是車上的乘警。”白皙青年立刻解釋,“因爲又有一個乘務員死了,所以他就過來檢查我們身上的證件。剛才孟姐想要用能力查明他的情況,誰知道他好像突然就被什麽控制了一樣要自殺,現在暈了過去,我們正在想要怎麽辦才好?”
程浴血低頭看了一眼這個裝暈的家夥,笑的頗爲意味深長。
“暈了啊。”程浴血慢吞吞的說了一句,“既然暈了,你們爲什麽不幹脆将他給殺了扔出去?這樣一來,車上的這些家夥們一定會更加害怕吧。”
你居然想要殺我?!
甯不問在心裏罵了句娘,恨不得起身和程浴血大戰個八百回合。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小麥膚色的青年脫口而出,在程浴血的視線挪過來之後立刻改口,“我,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能像你樣悄無聲息的殺人還不被發現。”
真慫啊。
甯不問在心裏默默吐槽。
咦,這個男人的意思是,之前列車上的人,都是程浴血殺的?
甯不問當即就相信了,這是程浴血做得出來的。
“你覺得他們不該死?”程浴血輕笑了一聲,“我沒記錯的話,我們這一次的任務就是找到這車上隐匿的罪犯,送他們上黃泉。這車既然是開往黃泉,那我提前送他們一程也不算錯。”
“可是任務隻說讓我們找到,沒說讓你殺了他們。”小麥青年弱弱的反駁了一句。
“我也沒辦法。”程浴血歎了口氣,“我隻是私下裏找到他們,将他們的犯罪過程說一邊,他們就立刻沖上來想要殺我。我殺他們,也不過是爲了自保而已,有什麽錯?而且有些人,爲了表示我對他們的尊敬,我都讓他們提前逃跑一百秒了。”
青年不說話了。
程浴血這分明就是釣.魚.執.法。明知道那些家夥不會乖乖束手就擒,還特意私下裏将人家的犯罪過程說一邊,這不就是主動告訴别人“快來殺我滅口”麽?
但是吃程浴血這一套的人,還真的很多。
主要是程浴血不說話的時候,一張臉太能騙人了,看起來就是柔柔弱弱好欺負的,加上他又會演,誰能想得到這麽一張皮囊下面藏着的是個妖怪呢?
“好了好了。”孟姐見他們越說越不是個事兒,隻好出來打圓場,“程先生,你看這個乘警我們要怎麽辦?”
“先等他醒了吧。”程浴血坐在沙發椅上,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本書來,“我倒是想要看看,這個人能夠暈多久。”
呵呵。
試探我對吧。
甯不問還當真就這麽一直“暈着”。
一直等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一直發現甯不問沒有回去的老乘警覺得不對了,來到特等座車廂這邊查看,發現甯不問暈倒在這裏,脖子上還有明顯的掐痕,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這和我們沒關系,是你這個同事無緣無故的自己掐自己。我說你們列車上的乘警,事先就不去做個體檢什麽的麽?這種有病的也直接帶上車來,是不是存心找我們晦氣啊?”在乘警面前,這些玩家就立刻顯示出嚣張的“本色”來。
老乘警也敢怒不敢言。
“小甯,小甯醒醒,醒醒。”老乘警推了甯不問幾把,試圖喚醒自己的同事。
甯不問知道自己救兵到了,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緩緩睜開眼,一臉的茫然,“前輩你怎麽在這裏?怎,怎麽回事,我嗓子好疼。”
“呵。”
老乘警和甯不問一同朝着笑聲的方向看去。
隻見程浴血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下了書本,單手托着下巴,饒有興趣的看着甯不問這邊,剛才笑的人正是他。
雖然之前就知道這個人是程浴血了,不過當真見到新人時期的程浴血的時候,甯不問還是稍稍驚訝,不,驚豔了一把。
程浴血的面容看起來比現在要稍微年輕一點,頭發也比後來的時候要短一些。後來的程浴血,頭發差不多是到肩膀,很少有男人可以将這種中長的發型撐住,但程浴血卻做到了。而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程浴血,一頭利落的短碎發,看起來清爽的多。
沒有後來那麽深沉的幾乎已經化爲實質的瘋狂,現在的程浴血看起來要更加内斂一些。起碼第一次見他的人,很難将他和精神病三個人聯系起來。
雖然聽他之前的口氣,也沒有正常到哪裏去就是了。
普通的後天的生活改變造就不了這麽奇葩的程浴血,一定是先天加後天的雙重作用才能做得到。
“這位先生,有什麽好笑的麽?”甯不問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來,看起來就像是被程浴血的美色驚住了一樣,僞裝的天衣無縫。
“我想笑就笑,犯法麽?”程浴血直接回答道。
這的确不犯法。
不過程浴血臉上清清楚楚的寫着“我就靜靜的看你演戲”,叫甯不問還是有些不習慣。
這種不習慣的感覺,或許還夾雜了一點别的東西。
他不習慣程浴血用這麽陌生的帶着興趣的眼神看他。
就像是當初在“招靈”副本裏一樣,就像是在看一個有趣的玩具。
和送自己戒指,還會笑眯眯的說“我就是個有病的人”的程浴血完全不一樣。
“不好意思,幾位客人,打擾了。”甯不問假意在老乘警的幫忙下站了起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就先離開了。”
說完,甯不問給老乘警使了個臉色,忙不疊的閃人了。
老乘警也知道現在不是太計較的時候,沒有多說什麽,帶着甯不問就離開了這個車廂。
一直回到十号車廂,确定安全了,甯不問才松了一口氣。
隻要不是和程浴血呆在一個車廂裏,就怎麽都好。
“你在特等座車廂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看你脖子上的掐痕像是下了死手。”老乘警義憤填膺的說道,“他們雖然有權有勢,但是你放心,隻要你能當人證,我們照樣能送他進牢房,讓他收到應該有的制裁!”
甯不問的心神剛從程浴血身上收回來,聽見老乘警這麽說,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老乘警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甯不問微微垂眼,語氣裏帶了十足的無辜,“我,我也不知道。剛開始進入車廂的時候還好好的,但是沒過多久,我就覺得自己呼吸很難受,身體好像都沒反應。等到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前輩你了。”
“難道你沒有看清誰對你動的手?”
“應該不是他們吧。”甯不問回答道。
“你太年輕了,不知道這個世道險惡。”老乘警像模像樣的拍拍甯不問的肩膀,“這些二代們,天生就會投胎,私底下不知道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說不定就是他們想要動手殺了你,要不是我及時趕來,恐怕你已經去見閻王了。”
甯不問還是一臉的茫然,“可是我真的記不清了。前輩,有監控麽,要不我們調取一下監控?”
“特等座車廂的監控都被他們給取下來了。”老乘警有些别扭的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你是我們的人,隻要你願意作證,一定能夠将他們繩之以法。”
“可我不……”
“不,你記得。”老乘警的手捏住了甯不問的肩膀,“能夠在你脖子上留下這麽明顯掐痕的,應該是那個高個的小麥膚色的青年。這樣,你和我做個筆錄,然後我們就将對方給帶出來,到時候隻要進行一些審訊,就能真相大白了。”
“前輩,您捏痛我了。”
“啊,不好意思。”老乘警将手收了回來,“小甯啊,你好好想想,我這也是爲你讨個公道。你現在傷還沒有怎麽好,就先在我這裏休息吧,我去找其他幾個乘警說一說這個事情。對乘警出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說完,老乘警正義凜然的走了出去,還将休息室的門給鎖上了。
甯不問:……我就知道這個家夥也不靠譜。
“看不出來,這老家夥還是個仇富的。”甯不問扭了扭自己的肩膀,覺得有點疼,“我就說,這個車廂裏怎麽可能真的有好人?”
之前甯不問還不是很能理解,不過現在他就明白了。
首先,程浴血他們的任務是找到這列車上的罪犯,送他們去這個車站的終點站——黃泉。所以自然不能讓這些罪犯提前下車或者什麽的。
如果是一般玩家,估計會不斷安穩這些乘客們的心,不讓他們下車,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去終點站。
但是程浴血顯然不是這麽一個會正常破關的玩家,他不但沒有費盡心思将這些乘客留下來,反其道行之特意逼迫他們下車。
一旦列車上出現“看似無差别”死人的行爲,一些膽小的乘客就會下車。
當然,這下車的人全部失聯。
要知道,不同車廂的乘客買的票是不一樣的,也就是說,潛藏在這些乘客們的罪犯,會在程浴血他們還沒有找到人之前就從車站下車,而程浴血他們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所以程浴血就讓他們拿着出站的車票也不敢下車,反而主動留在車裏。
這個辦法,就是在列車上制造神秘的兇殺案,引起這些乘客們的恐慌。
而人一旦開始被未知的恐懼籠罩,會下意識的聚集在一起,避免自己落單。
再者,有了前一批下車找死的例子在前,剩下的乘客哪怕知道留在列車上也可能會死,也不敢輕舉妄動了。留在列車上不一定會死,但是下車了就一定會死。
程浴血用一批人的死亡讓乘客們深深的記住了這個道理。
他活生生将這個副本做成了狩獵場模式!
由他來當獵人,那些犯人是獵物,然後引誘這些乘客出手,他再順手将這些出手的乘客給殺掉。
他的話,的确能夠做到不露聲色的殺人。
有了這麽一個開場,接下來就簡單了。
在開往終點站之前,沒有人會下車,那麽程浴血就能有充分的時間來破關,甚至在列車的時間不斷重置之後,不斷的收集證據來破關。
這的确是一個聰明至極的辦法。
不過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在甯不問之前的【十八列車】裏,不管後面幾個車廂如何,前面三個車廂的乘客都不是真正的人。換言之,他們要麽就已經都死了,要麽就是有未知的變異。
綜合來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順着來推理,想要得到結論很難。可甯不問已經知曉了這列車的未來,也是未來來到了現在,那麽從結果開始推理的話,就能得到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這列車上的所有乘客,包括乘務員乘警在内,全部都是程浴血的任務對象!
所以程浴血想要拿到高級評價,從新人榜第一登上潘多拉全球總玩家榜的話,勢必要拿到s級的評價。
也就是說,這列車上的人,他一個都不可以放過。
後來的程浴血已經是全球第八了,因此不用說這個任務他也勢必拿到了s。如果程浴血沒有來過這個副本,那麽他明明放在安全屋裏的戒指怎麽又會自動回到他手指上?
收集這麽多人的證據顯然是很需要時間的,因此爲了讓玩家有破關的希望,潘多拉會不斷的重置時間,給予多次機會。這麽一來,所有的一切都聯系了起來。等到程浴血破關之後,這個副本就變成了甯不問之後所在的【十八列車】。
甯不問在這個列車上是沒有任何優勢的。
比實力,這整座列車上人人多衆多,他連打出個像樣的攻擊都有次數限制,不一小心還會引發副本變異。何況,這明顯是過去的時間線,在某個地方,十八号車廂上的npc還在看着他呢,他想要靠自己破關,這希望基本等于0.他連張子文現在在哪個地方都不知道呢,以npc的尿性,八成抹去了張子文留下來的一切信息,還會将他變成其他樣子,他想要找到張子文,如同大海撈針。
npc的想法無非是要麽借助這輛列車上的人殺了他,又或者是讓程浴血他們的玩家殺了他。
比如現在的老乘警,已經開始有了異樣的心思。如果自己接下來答應他去作證人指認玩家,自己肯定是要被玩家給殺了的。不作證,老乘警直接殺了自己,死無對證,那麽之前發生沖突的特等座車廂裏的乘客就全部都是嫌疑犯。
簡單來說,這車上的兩種人,都是他的對手。
以一人抗衡這麽多人,現在的甯不問可做不到。
可這卻也不是必死的局。
十八号車廂的人選程浴血出來,的确是個好棋。
程浴血的實力毋庸置疑,換别的玩家來肯定是涼涼。可是甯不問對程浴血有些了解,勉勉強強也能猜得出這個瘋子的腦回路,這反而給了他可趁之機。
後來的程浴血自己比不過,難道這個年輕的程浴血自己也不能忽悠一下麽?
甯不問一想到這一點,血液都開始沸騰了起來。
啊,這要是自己能夠将年輕的程浴血給坑了,以後夜晚做夢的時候都能笑醒。
至于對付後來的程浴血,甯不問已經完全将這個打算給掐死了,掐死的透透的,不能讓程浴血看出一點點端倪來。
實力差距太大就沒法玩了。
可現在不一樣。
程浴血是新人榜第一的确很牛逼,可是自己也是新人榜第三啊。
就差了一位而已。
“這機會千載難逢,錯過了這一次,恐怕我以後想起來都要悔青腸子。”甯不問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内來回踱步,“我要怎麽和程浴血說呢?”
“你想要和我說什麽?”程浴血坐在卧鋪上,看着甯不問說道。
“卧槽。”甯不問吓得差點倒地,被突然出現的程浴血給吓得半死。
“你,你怎麽在這裏?”
什麽時候出現的?他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剛才的話,程浴血就算聽見了也應該沒有聽出什麽來。
媽的,以後自言自語這個毛病一定要改掉。
“你是玩家。”程浴血看着甯不問肯定的說道,“這個副本應該不是單人玩家能夠進的來的。你是一直留在這個副本裏的玩家,還是上個時代的幸存者?”
甯不問聽見程浴血的問話愣了一下。
程浴血将自己當成了什麽人?
上個時代?
比現在這個時間線還要往前的一個時代麽?
甯不問有心想要好好問一問程浴血口中的事情,可現在實在不是一個好機會,加上他也根本不敢冒險。
程浴血認定的事情根本沒法反駁。
他敢肯定,隻要自己不肯承認自己是玩家,他下一秒就要被殺掉。
這輛車上的乘客都是任務對象這種事情,甯不問都知道,沒道理程浴血不知道。
想要在程浴血手裏活下來,隻可能是同樣身份的玩家。
“都不是。”甯不問老老實實的說道,“我是因爲某種原因不小心進入到這個副本裏來的。”
他不能分辨程浴血現在的問話當中有沒有陷阱,幹脆直接跳過這個問題回答。
“不小心進來的。”程浴血打量了他一眼,算是認可了他這個答案,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一些。
過了。
甯不問暗暗松了口氣。
程浴血瘋歸瘋,可他并不會輕易對玩家出手。如果他真的是個敵我不分喪心病狂的家夥,早就被軍團的人聯合起來鏟除了。正因爲程浴血十分懂得分寸且有原則,雖然膈應人但從來不随便出手,所以他和軍團才能相處的這麽融洽。
可甯不問安心了不到一秒鍾,程浴血又說了一句話,吓得他魂兒都快飛了。
“你認識我。”程浴血視線如刀,幾乎要刮進甯不問的骨髓之中,看清楚他到底隐藏着什麽樣的秘密。
“您是新人榜第一,我怎麽會不認識?”甯不問很想擦擦頭上冒出來的冷汗,但是他不敢。
“那就更奇怪了。”程浴血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的新人榜第一是個女人,名字叫程曉雪,和我完全不一樣。就連我那幾個同伴都以爲我是用了【易容】的道具卡僞裝成男人的,你怎麽能一眼就認出我?”
甯不問呆住了。
程浴血還有這種愛好?
他的病發的這麽早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