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是骨灰的話,那麽它是誰的骨灰?
是那個死去的女老師的麽?
那麽,程校醫之所以能夠成爲這所學校裏唯一的活人,也是因爲他手裏有這個骨灰盒的緣故麽?
甯不問正想要出去找程校醫問個清楚,身體卻突然僵住了。
就好像赤身**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入骨髓,但是腦子卻清醒的很。
身體也很是沉重。
明明自己什麽都沒有做,但是身體卻重的要命,就好像背了一個人在身上一樣。
鬼上身!
甯不問腦海裏瞬間冒出這麽三個字來。
突然,他的手腳不受控制,整個人就這麽直接走了出去。
停下來,停下來!
甯不問瘋狂的對着自己喊道,可不管他意志如何激烈,他的身體還是被動的走了出去。
他看見自己伸出了一雙手,朝着背對着他的程校醫輕輕一推。
停——
停啊——
甯不問意識到這個控制自己的人似乎想要做什麽,他絕對不像成爲一個殺人的傀儡。
可是人的意志,是能夠對抗這些未知力量的麽?
甯不問的腦海裏閃過很多東西,可是此刻想的東西再多,似乎也完全挽回不了這個局勢。
眼看着自己朝着程校醫越來越近,但是程校醫卻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一般,還在對着那個骨灰盒自言自語。
“跑……”
甯不問的嘴唇無聲的動了動。
不行,沒有聲音。
再努力一點。
要再努力一點!
這是我的身體,它應該要聽我的話才對。
在努力對抗的時候,甯不問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耳邊有什麽人在呼氣。
冷。
好冷。
甯不問幾乎将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自己的喉嚨上。
“跑!”
終于。
聲音終于順利的從喉嚨裏發了出來。
程校醫也終于聽見老師聲音,他轉過頭來,看見甯不問就是一愣。
可他沒有來得及反應,甯不問已經被人操控着一把奪過了程校醫手中的骨灰盒,随即朝着程校醫狠狠的推了一把。
程校醫臉上浮現驚訝的表情。
他的身體好像被什麽托住一般,憑空飛了起來。
就這麽輕輕推了一把,他就直接朝着頂樓的邊上飛了出去。
那裏沒有任何東西阻擋,摔下去必死無疑。
在握住骨灰盒的那一刻,甯不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輕松了不少,他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的就吵着程校醫飛的地方撲了過去。
“抓住我的手。”甯不問的手臂幾乎都因爲這一個下滑而磨破了,他努力的朝着程校醫伸出了手。
程校醫的指尖勉強碰到了甯不問,隻是那麽一瞬間的接觸,然後整個人就往下掉。
“不要——”
甯不問着急的大喊,“程醫生!”
傳來的隻有一聲重物落體的聲音。
甯不問愣了好一會兒才朝着地下看去,發現地面上除了血迹之外,空無一物。
就像是之前自殺死的那個女學生一樣,除了這麽一點痕迹之外什麽也不能留下。
甯不問隻覺得這一刻比剛才被人控制的時候還要冷。
剛才還好好的人,一下子就這麽死了,而且還是被他推出去的?
他完全無法釋懷!
也根本不可能釋懷。
“怎麽,你也想要下去陪他麽?”一個女聲幽幽的響起,“将那個骨灰盒給我吧,我可以不殺你。”
是她。
剛才是她上了我的身!
是她借着我的手殺了程校醫!
甯不問拿起那個骨灰盒,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人,仿佛看見什麽仇人一般。
剛開始,他覺得這隻是一個遊戲,一個介于虛幻和真實之間的世界。
所以就算趙書彤之前也當着他的面殺了一個學生,他也不覺得怎麽樣。
說他雙标也好,說他虛僞也好,但現在的甯不問的的确确是相當相當生氣。
“他已經是這個學校的最後一個活人了。”甯不問看着趙書彤的雙眼幾乎在冒火,“你不是喜歡他麽?爲什麽要借着我的手去殺他!”
“将你手裏的盒子給我。”趙書彤完全沒有心思和甯不問說這些東西,她隻想要拿到甯不問手裏的盒子而已。
程校醫差不多就是爲此死的。
甯不問拿着盒子,慢慢後退。
現在是白天。
趙書彤應該是會受到一點限制的。
剛才她需要附在他身上才能趁機将程校醫給推下去,而現在這裏已經沒有其他人給她附身了。現在盒子就在他手上,但是趙書彤卻沒有暴力來搶,就證明她能夠用的手段沒有多少。
冷靜一點!
一定有生機。
理智上甯不問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麽,可是感情卻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平複下來。
他親手将程醫生給推了下去……
程校醫飛出去的時候,他錯愕的臉還不停的在甯不問的眼前浮現,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說不定就直接沖上去找趙書彤拼命了。
“給我。”趙書彤又說了一遍。
頂樓上隻有一扇門,而她就堵在這扇門前。
甯不問想要逃,勢必要經過她守着的那一道門。
現在天還沒有黑,趙書彤沒有再動作,可是一旦等到天黑,甯不問現在占據的微弱的優勢将會瞬間消失無蹤。
不能和她這麽耗下去,我得想個辦法才行。
甯不問微微後退了兩步,腦海裏不斷的冒出一個辦法,又不斷的掐死這個辦法。
太危險了。
不行。
想要保住手裏這個盒子又要保命,實在太難了。
也許,将這個盒子從這裏扔下去,趙書彤也會跟着下去,可是這麽一來,程醫生就死的毫無價值了。
甯不問不想要扔掉這個盒子,哪怕這或許是他目前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他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人。
就算是因爲他而死的陳穎,帶來的強烈的負罪感也抵不上剛才他推出去的程校醫的十分之一。
程校醫是他第一個生出好感的人。
可是這點好感才剛剛萌芽,就被他被迫掐死了。
不,一定還有什麽是他沒有發現的。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
趙書彤現在是半人半鬼的狀态,白天的她也就是比普通人要厲害不少,但是和夜晚的她比起來完全是兩回事。白天的趙書彤還有一點神智,可以交談,但是夜晚的她就基本是個鬼了。
程校醫原本是這個學校裏唯一的活人,醫務室也算是一個安全區,趙書彤要殺他的話爲什麽直接不殺,偏偏等到現在?原本趙書彤想要的是程校醫的日記,現在想要的卻是這個骨灰盒?
不,應該說趙書彤一開始想要的就是這個骨灰盒,可是她找不到,所以才想要拿程校醫的日記,想要從日記裏找出點線索來。
甚至,她可能是不能直接殺掉程校醫的,所以才會慢慢接近他。而甯不問的存在則是爲她提供了殺掉程校醫的可能性,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對自己狠下殺手!
這畢竟隻是一個新人副本,趙書彤不可能能夠随心所欲的殺人,她也必須要遵守一些規矩。
可是現在這個情況,卻已經開始惡化了。
不,應該還有什麽限制才對。
這個學校裏能夠被附身的學生可多得是,想要殺程校醫應該不需要特意盯着他。
那麽,是爲什麽?
我和原本的自己有什麽區别麽?
對了,日記!
我有将日記帶在身上。
甯不問從懷裏将那本事先藏好的日記拿了出來,趙書彤的視線立刻就朝着日記看了過來。
“你放我離開。”甯不問将骨灰盒夾在懷裏,騰出一隻手摸出口袋裏的打火機,點燃了火,“你要是不離我遠點,我就燒了這本日記。”
趙書彤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甯不問半點也不畏懼的和她對視,“你有能耐,就再附一次身試試。”
趙書彤沒有說話了,隻是死死的盯着甯不問。
空氣一下子就變得沉悶起來,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了起來。
沉默在蔓延。
甯不問絲毫不退,頂着這種非人的壓力将打火機朝着日記又近了一步。
趙書彤瞳孔緊縮,還是緩緩的離開了那扇門。
甯不問立刻朝着門跑了過去。
“你逃不掉的。”趙書彤的聲音在甯不問耳邊幽幽響起。
“那就試試看。”甯不問針鋒相對,“看看到底是你死還是我死!”
甯不問帶着日記和骨灰盒成功的回到了醫務室。
到了這裏,他才敢稍稍放松下來。
“汪。”小新搖着尾巴湊了上來,狗腦袋蹭了蹭甯不問的小腿。
毛茸茸的。
甯不問第一次覺得自己抽出一條狗沒有什麽不好的,起碼在這個時候能夠稍稍溫暖一下他的心。
“程校醫死了,我害死他的。”甯不問的情緒十分低落,“如果我沒有霸占他的醫務室,沒有厚着臉皮要去他的宿舍住,他應該就不會去找這個骨灰盒。隻要他不拿出來,趙書彤就不會對他下手。”
“汪。”
“算了,你肯定也聽不懂。”甯不問自言自語道,沮喪的情緒漸漸被堅毅的神情所取代,“我不會就這麽認輸的,絕對不會!”
問題就是,他要如何熬過接下來的幾天夜晚。
趙書彤白天還有些限制,但是到了夜晚,實力就會大增,而他手裏并沒有多少可以對抗她的東西。
或者說,這個骨灰盒和日記裏會有什麽秘密?這個學校的疑團還是太多了,可是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容許甯不問再去一個個的探查。
“比起骨灰盒,她似乎更注意日記。日記的内容我都看過了,沒有什麽特别奇怪的地方,那麽她看重的應該是這個日記本身,或者是裏面藏着的東西。”甯不問一邊分析一邊摸着日記,目光漸漸落在這本日記的封皮上。
不管這麽說,這本日記的封皮有點厚,要是藏東西的話,應該就在這裏面了,至于毀壞日記之後會遭遇什麽,甯不問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有時候,該冒的險還是要冒的。
他在醫務室裏找到了一把剪刀,然後對着日記的厚封皮劃了一刀。
日記的封皮裏果然有個夾層。
甯不問小心翼翼的将夾層的東西抽了出來。
這是一張泛黃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