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晚,楊昭和陳銘生睡得很晚。

楊昭自己帶了一件睡衣,長袖的絲綢連身裙,她換好衣服,和陳銘生一起躺在床上看電視。

楊昭很少看電視,她看着電視上來來回回的轉台,覺得陳銘生可能也不常看電視。

最後,陳銘生把電視停在一個午夜電影場,上面放着一部原聲字幕的美國西部片。

楊昭躺在陳銘生的懷裏,屋裏沒有點燈,隻有電視上閃爍的光影。陳銘生一手抱着她,說:“困了就睡。”

楊昭有些累了,她點點頭。

她的視線裏,有陳銘生微屈的左腿。電視上銀白的色彩照在他的長褲上,她細數着上面柔軟的褶皺。

陳銘生的腳上筋絡清晰,腳掌修長,輕踏在床上,床單微微陷下去一些。

楊昭記不得那個電影講的是什麽,她甚至無法回憶起它的名字。在她那一整晚的記憶裏,隻有陳銘生摟着她的,沉穩的手臂,還有電視上一直不斷變化的光影。

第二天早上,楊昭起來的時候,陳銘生已經起床了。

他站在外面的陽台上,正抽着煙。

他的胳膊杵在陽台上,手指裏夾着煙,已經抽過了多半根。

時間還很早,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楊昭沒有出聲,她躺在枕頭裏,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姿勢很放松,背輕微地彎曲着,她能看到黑色背心勾勒出的一節節的脊梁,看起來如此踏實。

陳銘生的背很寬,肩胛骨從背心裏延伸出來,形狀規則又性感。

楊昭喜歡看他抽煙。

對于煙,楊昭一直保持着一種暧昧不明的态度。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抽煙的時候,那時她還隻是一個中學生。

或許楊昭一生都規規矩矩平平淡淡,隻有抽煙這一項,她早早地就破了例,并且延續到現在。

她已經不記得當時是爲了什麽事抽的煙,但是她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覺。濃烈的、深沉的、仿佛心裏開啓了一個無底的深淵,裏面充滿了未知與幻想。

所以從那時起,她就一直抽煙。

高中之後,楊昭知道學校的很多男生也抽煙,她曾在教學樓後面的小塊沒有監控的地方偶遇過他們。

說起來,那時楊昭很鄙夷那些人。

她覺得他們在用一種膚淺的、幼稚的、毫無意義的心理來抽煙。等到了後來,楊昭才明白,當初的自己跟那些男生一樣的幼稚。

她也才體會到,能用膚淺而幼稚的心态抽煙,是多麽幸運的事。

她喜歡看陳銘生抽煙。

不快不慢,安安靜靜。他抽煙的時候總喜歡低着頭,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回憶。

楊昭從床上起來,穿上拖鞋,來到陽台上。

陳銘生看見她,說:“醒了?”

“嗯。”

楊昭站在陽台上向下看,時間還很早,院子裏已經有了很多人。有人在散步,有人在遛狗,還有人在下棋。

這個院子裏并沒有比較現代化的健身器材,隻有兩根粗木樁,沒有枝葉,看起來是已經死了的樹。木樁旁有幾個老太太,背着身朝木樁上靠,一下又一下。

陳銘生說:“你餓不餓。”

楊昭搖搖頭,說:“不,等下我就回去了。”

陳銘生點點頭。

楊昭覺得晨風吹拂得十分舒服,又站了一會,她轉過身,準備去洗臉。

在她轉身的時候,陳銘生伸出一臂,抱住了她。

楊昭:“做什麽?”

陳銘生笑笑,在她唇上親了親,就放開了。

楊昭洗漱好後,就離開了。

她臨走時,對陳銘生說:“我再找你。”

陳銘生點點頭。

楊昭回到家,開門的時候反應過來,她的手提包忘在陳銘生那裏了。她的鑰匙、錢包、手機全在裏面。

楊昭按響門鈴,楊錦天很快過來開門了。

“姐你回來了。”

“嗯。”楊昭進屋,說:“你在做什麽。”

楊錦天說:“看書。”

楊昭拍拍他的肩膀,又說:“吃飯了麽。”

楊錦天說:“吃過了,我叫了必勝客。”

楊昭笑了笑,說:“去學習吧。”

楊錦天看着楊昭,欲言又止。楊昭脫完鞋,看向他,“怎麽了。”

楊錦天說:“你還記得昨天我說的話麽。”

楊昭點頭,“記得。”

楊錦天說:“那就好。”他也不再多說,轉身進了卧室。楊昭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關上的房門,靜默不言。

楊昭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倒在杯子裏。她拿着杯子想了好一會,然後發現自己背不下來陳銘生電話。

她與他做了許多事。她甚至可以說,她在陳銘生身上下的功夫,遠遠多于她之前的任何一個男友。

可她記不得他的手機号碼。

這個認知讓她在電話前,站了很久。

最後,她打了自己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陳銘生在電話那邊告訴她,他已經在路上了,等會就把包給她送回來。

楊昭不知道要說什麽,道了句謝謝。

其實楊昭走了沒多一會,陳銘生就發現她忘記帶包。他給她打了電話,然後發現她的手機也忘在這裏。

陳銘生拿着包下樓,打算給楊昭把包送回家。她提過今天要回去監督楊錦天學習。

陳銘生上車後,把接客的燈牌按倒,拐杖直接扔在了後座上。

在他開車到一半路程的時候,接到了楊昭的電話,挂斷沒多久,電話又響了。

他接通電話,淡笑着說:“又忘了什麽?”

那邊靜了一下,陳銘生覺得有些奇怪,剛要再問,電話那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你是哪位?”

陳銘生握着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他把電話拿下來看了一眼,電話上面顯示着聯系人——薛淼。

陳銘生說:“你找楊昭?”

薛淼說:“這不是小昭的手機号麽。”

紅燈亮起,陳銘生踩了一腳刹車,車緩緩停在路口的第一排。

陳銘生說:“她的手機忘在我這了。”

薛淼唔了一聲,又說:“那你是——”

陳銘生看着紅燈上的計時器,一秒一秒地減少。他張了張嘴,低聲說:“我是她朋友。等下會把手機給她送過去。”

薛淼說:“請問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陳銘生說了自己的位置,薛淼說了句稍等,低下頭在導航器上按來按去,最後确定了位置。他說:“你離小昭那裏已經很近了。”

陳銘生不知道要說什麽,淡淡地嗯了一聲。

薛淼笑道:“那回見了。”

陳銘生直到把車開到楊昭家樓下的時候,才明白薛淼那句“回見”是什麽意思。

在楊昭的單元門門口,停着一輛銀灰色的保時捷。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放松地靠着車站着,似乎正在看小區裏的風景。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陳銘生不知道,爲什麽自己能這麽清楚地記得這輛車的車牌,他也不知道,爲什麽他在與那個男人對視的一瞬間,就知道他是薛淼。

薛淼似乎也認出了陳銘生,他試探地沖他揮了揮手。

陳銘生沖他點了點頭,薛淼走過來,在陳銘生車窗邊彎下腰,說:“你好。”

陳銘生還坐在車上,他看了一眼薛淼,說:“你好。”

薛淼說:“小昭不常忘東西,這次麻煩你了。”

薛淼個子很高,他彎着腰,餘光看見放在車後座拐杖,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陳銘生的腿。

陳銘生圖方便,沒有帶假肢,缺失的右腿一覽無餘。

薛淼隻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陳銘生沒有說話,薛淼又說:“一起上去麽。”

陳銘生手握着方向盤,緩緩搖了搖頭,他把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手提包遞給薛淼,低聲說:“我不上去了。”

薛淼拿過包,說了句:“多謝你。”

陳銘生淡淡地說了句不用,挂檔倒車。

薛淼直起身,看着陳銘生倒車離開。他目光輕松地看着那輛紅色出租車,消失在視野裏,怒了努嘴,擡手松松衣領。然後轉身進了單元門。

楊昭開門看見薛淼的時候,眉頭明顯皺了皺。

薛淼眯着眼睛,語氣難過地說:“小昭,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會來。”

楊昭腦子轉了一下,回想起不久前他曾告訴她他要回國,還說要跟她一起吃飯。

“是今天麽……”楊昭把薛淼迎進門,說:“對不起,我忘記了。”

薛淼進屋,把手裏的包放在鞋櫃上,說:“你最近忘記的東西可不少。”

楊昭看着那個包,明顯一愣。她看着薛淼,說:“怎麽會在你那裏。”

薛淼說:“我在樓下碰到送包的人了。”

楊昭說:“他人呢。”

薛淼換上拖鞋,說:“我叫他跟我一起上來,他沒有答應,已經走了。”

楊昭看着那個黑色的手提包,靜了一會,對薛淼說:“他走前……說什麽了麽。”

薛淼走進客廳,在酒架上抽出一瓶酒,放到桌子上,說:“你想讓他說什麽。”

楊昭轉頭,看見薛淼脫下了自己的西服,放松地坐在沙發上,他也看着她,笑着說:“你應該不是在打車的時候忘記了包吧。”

楊昭沒有說話。

薛淼倒了一杯酒,像是無聊一樣在杯子裏晃來晃去,沒有喝。

楊昭點了一根煙,坐到薛淼對面。

“你看出來了?”

薛淼看着轉動的酒,說:“看出什麽?”

楊昭也懶得跟他拐彎抹角,她說:“我昨晚在他那裏過的夜。”

薛淼的手沒停,說:“是麽。”

楊昭彈了一下煙灰,說:“我跟他在一起了。”

薛淼忽然樂了一聲,他擡眼,看着坐在對面的楊昭,表情平和又縱容,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小昭,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麽。”

楊昭把煙放在嘴裏,沒有看他。

薛淼說:“你就像一個陷入初戀的年輕學生,爲了一時歡愉,以爲全世界都能爲自己讓開路。”

楊昭說:“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薛淼笑了笑,把酒一飲而盡。

他看着楊昭,說:“你自己做的選擇,我無權幹涉,而且你現在在休假——”說到這,薛淼又皺了皺眉,小聲嘀咕了一句,“該死的休假……”然後他接着說,“假期是放松的、自由的,你可以爲所欲爲。不過——”

他話音一轉,淡笑着看着楊昭,說:“作爲你的老闆,或者作爲你的好友,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

楊昭擡頭,薛淼的神情在淡淡的煙霧中,有些别樣的意味。

他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别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

火星一點一點地燒着煙卷,楊昭淡淡的喘息,讓煙雲盤旋的軌道有些許的偏差。

旁邊傳來聲音,楊錦天從卧室裏出來。

薛淼之前見過楊錦天一次,他坐在沙發上笑着跟楊錦天打招呼。

“你好,男孩。”

楊錦天沖他點點頭,“你好。”他走過來,對楊昭說:“姐,我來拿點水。”

楊昭沒有說話,她似乎盯着虛空中的某一處靜住了。

楊錦天自己打開冰箱,自己取了一瓶水。楊昭忽然站起來,低聲說了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間。”

楊錦天看着楊昭離開,轉過頭對薛淼說:“我剛剛聽見你們說話了。”

薛淼一挑眉,說:“噢?”

楊錦天微微低頭,說:“我也不喜歡那個人。”

薛淼說:“你認識他?”

“嗯。”楊錦天想起陳銘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說,“一個殘疾人,成天纏着我姐,真當傍富婆呢……”

薛淼倒了半杯酒,說:“他們來往多久了。”

楊錦天說:“沒多久。”

薛淼笑了笑,說:“看起來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楊錦天冷笑一聲,關上冰箱打算走。

薛淼說:“等等。”

楊錦天轉過身,看見薛淼站了起來,走到自己面前。楊錦天個子不矮,但還是比薛淼低了半個頭,而且薛淼的身體經常鍛煉,是楊錦天這種還在長身體的學生不能比的。

他在楊錦天面前站住,楊錦天隻覺得薛淼是如此高大。他穿着整潔的襯衫,面目英俊潇灑,頭發一絲不亂,身上帶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楊錦天抿了抿嘴。

薛淼看起來十分優秀,那種既不自大,也不熱絡的淡淡疏離感,讓年紀輕輕的楊錦天忍不住憧憬。

薛淼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楊錦天。

楊錦天接過,問他:“這是什麽?”

薛淼說:“送給你姐姐的。”

那是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款式很簡單。楊錦天用拇指輕輕推開盒蓋,看見裏面放着一枚戒指。

不是鑽石,也不是金銀,那是一隻綠寶石戒指。

像是包含萬物的幽深綠色,靜靜地躺在黑絨盒子裏,那冰冰涼涼的視感,讓人看着就不禁靜下心來。

楊錦天擡眼,看着薛淼。

“戒指?”

薛淼與他對視一眼,挑了挑眉,有些玩笑地說:“你再這樣看着我,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楊錦天扣上盒子,說:“你怎麽不自己給她。”

薛淼聳聳肩,說:“我害羞。”

楊錦天:“……”

楊錦天忍不住又打開盒子,他盯着那幽深的綠寶石,似乎看入迷了。

薛淼輕聲說:“是不是很像你姐姐。”

楊錦天擡頭,看見薛淼的目光也定格在那枚戒指上。

褪去興緻勃勃的神情,平靜下來的薛淼終于有了這個年紀的男人該有的深沉,夾雜着絲絲毫毫的疲憊感。楊錦天忽然問他:“你喜歡我姐麽。”

薛淼看着楊錦天,說:“這世上的大多事,都不能單純地用一個詞來解釋。”

楊錦天皺眉想了一會,說:“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薛淼看着楊錦天緊盯他的眼睛,認輸似地笑了笑,說:

“喜歡。”

楊昭在洗手間裏洗了臉,出來後,她走進卧室,反手關上門。她把手機拿出來,來到卧室的最裏面,撥通陳銘生的電話。

她想要聽到他的聲音,不管說些什麽。

陳銘生過了許久才接電話。

“喂。”

“陳銘生,我是楊昭。”

“……嗯。”

楊昭說完這句話,就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她握着手機,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樓——

難言的靜默。

陳銘生也沒有說話,楊昭咬了咬嘴唇,說:“謝謝你,把我的包送來了。”

陳銘生嗯了一聲,低聲說:“沒事。”

楊昭頓了一會,然後說:“你今天有時間麽。”

她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她忘記了今天與薛淼吃飯的約定,忘記了要給楊錦天補習,或者說,她根本隻是裝着記不住而已。

楊昭迫切地想要見陳銘生。

但陳銘生說:“對不起,我今天要跑夜班。”

楊昭的心一瞬間靜了下來——不是冷、也不是凝重,隻是靜了下來。她淡淡地說:“那我下次再找你。”

陳銘生說:“……好。”

楊昭放下電話,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她知道楊錦天和薛淼在客廳聊天,他們在聊什麽,她也大概猜得到,她坐在床上,根本不想回到客廳。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别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

【對不起,我今天要跑夜班。】

薛淼和陳銘生的話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地浮現在她的腦海,楊昭按住額頭,深吸一口氣。

還有誰……

楊昭想,除了她的弟弟,她的老闆,還有誰要告訴她,她走在一條扭曲的道路上。

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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