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小少爺發起宣戰:“想得到她的話,就拿出些本事來。”
謝無衍顯然更無語,他面露嫌棄地看了霸道小少爺一眼,然後再将同樣的目光挪到沈挽情身上。然後向後一靠,胳膊搭在窗上,聲音輕飄飄的:“你還挺讨人喜歡?”
沈挽情:“……”委屈。
但她琢磨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她也沒辦法解釋,但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緻命魅力吧。
想到這,她突然有點苦惱了起來。
這難道就是好看的人必須要承受的痛苦嗎?想想還真讓人覺得麻煩呢。
不知道爲什麽,謝無衍好像從沈挽情眼裏看到些‘自豪的煩惱’。他沉默了下,聲音拖長:“你自己解決。”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在我發火之前。”
沈挽情現在已經能夠熟練翻譯出謝無衍的潛台詞。
懂了,這就是死亡通牒,意思是如果你再不讓這人閉嘴,我就會動手揍人。
萬事和爲貴,雖然這位小少爺年紀輕所以中二了些,但是在别人家門口打起來實在不太雅觀。
更何況按照兩人的等級,一定會轉變爲謝無衍單方面施暴。
沈挽情歎了口氣,決定還是救人一命。
于是她迅速抽出被這位霸道小少爺握着的胳膊,迅速和他拉開距離,準備自我介紹:“這位公子,其實我是——”
“躲在女人身後,讓一介女子來替你出頭,還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霸道小少爺非常有恃無恐,叉着腰手指都要戳在天上,每個字中氣十足,還不忘冷“呵”一聲,“有本事下來單挑啊,我讓你三招!你過來啊!——”
沈挽情:“……”不至于吧這位勇士。
謝無衍眯了下眼。
沈挽情沉默了,她伸出手無力地捂了一把臉,顫顫巍巍地走到一旁的觀衆席坐下,轉過頭決定不看這場慘劇。
在場的,隻剩下兩人忠實的粉絲江淑君記錄下了這慘烈的畫面,并且在日後刊載在了《我與我救命恩人們的故事》這本江湖小傳上。
具體内容如下:
【隻聽見風刹那間仿佛都凝固了,那原本在叫嚣的徐小少爺聲音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瞪大眼睛,但卻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電光火石之間,謝方士明明隻是稍擡了下指尖,徐小少爺就被重重地摔在牆上。
徐小少爺爬起來,聞訊趕來的下人們連忙趕來攙扶。隻見他見了鬼似的一溜煙朝着府内竄去,沖進門後不忘記又彈出個腦袋:“唔唔唔唔唔!唔!”
據我猜,他應該是在說:你給我等着,我去告訴我爹爹,哼。
終于,在趕走這麽個不和諧的人物後,謝方士才收斂起那股冰冷的神情,望向一旁的沈姑娘。
他下了馬車,患得患失般的一把将她摟入懷中,低聲呢喃着什麽,而沈姑娘卻掙紮開了他的手,轉身走進了府内。
謝方士望着她的身影,眼神裏充滿了落寞。
這或許就是,不可言說的愛吧。】
但實際情況是——
謝無衍走到沈挽情旁邊,扣住她的腰将她從觀衆席帶起來,淡聲道:“還挺能惹事?”
那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畔一掃,加上稍微有些陰冷的語氣,讓沈挽情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她瞬間捂着自己的腰退出安全距離,語氣有些委屈:“你們男人之間的比賽可不帶遷怒的。”
正好侍從在門口招呼了一句,于是沈挽情立刻找借口開溜,進了府内。
以上,就是江淑君胡編亂造的故事裏原本的場景。
*
“各位仙長,到地方了。”侍從将人領到了大堂門口,畢恭畢敬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老爺已經在裏頭恭候諸位多時了。”
沈挽情道了聲謝,邁步進去。
其實這太守的名聲一直不錯,據說爲人剛正而且從不擺架子。這麽多年過去也隻娶進門一位正妻,并無妾侍,夫妻恩愛和睦。因此民間也編排出不少有關的故事,但其中的真假就沒人說得清楚。
按照道理說,應該是個清廉儒雅的大叔形象。
然而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聲洪亮的咆哮——
“成何體統!”
“孽子!你這個孽子!居然這麽對待幾位仙長,還說出那種不知羞恥的話,你你你你!你給我站住,不許跑!來人,給我抓住這個孽子!”
接着,就看見那位霸道小少爺從屋子裏蹿了出來,抱着腦袋開始繞着假山跑圈。
身後的太守頭發雖然白了一半,但身子骨看上去卻仍舊硬朗。他就這麽舉着棍子,追在他後面攆。
兩人繞着假山跑了兩圈,就連停下來喘氣的頻率都異常一緻。
身後一大群丫鬟奴仆跟在他們身後開始勸:“老爺,老爺可别跑壞了身子。”
那霸道小少爺的鎖聲咒已經被解開了,此刻邊跑邊喊:“是啊爹,别跑壞身子。”
“你停下我就不跑了。”
“那您先答應我,絕對不打我。”
“我打。”
“那我不停。”
沈挽情和謝無衍臉上露出同樣無語的表情。
他們現在算是知道這位小少爺的脾氣是怎麽養出來的了。
直到聞聲出來的紀飛臣咳嗽一聲,這對父子才停下了自己的貓和老鼠行爲,兩人喘着粗氣扶着腰,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面前的沈挽情一行人。
小少爺有點心虛,全然沒了剛才那股霸道勁,往後悄悄退了幾步,似乎是準備偷溜。
然後被身旁的太守一棒子打在屁股上,整個人彈了一下,立正站好。
“快些和二位仙長道歉。”太守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小少爺立刻向前幾步,老老實實地抱拳彎腰行禮道歉,渾身上下都是蔫的:“剛才是我冒昧了,望各位仙長能夠諒解。”
這位小少爺叫徐子殷。
太守府上下就這麽一根獨苗,加上太守本人又是那種不太拘于禮法,比較開明的父親。于是,就教育出了這麽一個品性一言難盡,但心思卻不算壞的兒子。
太守本人對這件事也很懊惱,于是府中日常可以看見這一大一小追着攆,後面跟着一群丫鬟奴仆勸架。
太守看上去的确是個脾氣不錯的人,明明自家兒子挨了一頓揍,但卻沒有半點責備謝無衍的意思,反而用父親般慈愛地眼神看着他,順帶偷偷拉過他胳膊問了句:“這位仙人,你說你們用得那讓人說不出話的仙術,我們這些尋常人學不學的會?”
謝無衍:“……”
能看得出來這位太守也的确很煩自己兒子開口說話了。
沈挽情走到紀飛臣身旁,悄聲問了句:“這太守府,是發生了什麽怪事?”
她還記得紀飛臣和風謠情在看到信上内容時,那嚴肅的表情,甚至當晚就趕往了這裏查看情況。
那麽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紀飛臣皺眉,搖了搖頭:“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其實可以看得出來,這府中上下無論是下人還是主子,關系都挺不錯,整個氛圍倒算是其樂融融。小少爺雖然經常惹事,但也算是個好人,呆久了就會發現其實挺好相處的。
若說唯一不太好相與的,恐怕隻有那位太守夫人。
而最近太守府這些邪祟的事兒,也同這位夫人有關。
聽說這位夫人是商賈之女,家财萬貫富可敵國,父母又是老來得女,自然把她當做掌上明珠一般捧着,也養出了一身刁蠻任性的脾氣,眼裏容不得沙子。
隻可惜幾年前,夫人的父母雙雙離世,家産也被兄長們分了個幹淨,至此心裏也就落下了心病,脾氣也越發暴躁了起來。
直到幾個月前,夫人每每總會在夢中驚醒,又說總能在窗外看見一個鵝黃的身影。
可是請了好些道士來看,都看不出什麽毛病。侍奉在她身旁的婢女和小厮也都沒發現任何異樣。
太守也隻以爲是她心病更嚴重了,于是四處尋大夫前來看診。
然而夫人的情況卻仍然沒有半點好轉,半月之前甚至開始變得有些瘋魔了起來,像妖怪附身似的,揪着大少爺一個勁地說:“是你,是你要殺了我對不對?”
等到下人們将人扯開,才發現大少爺胳膊上都被夫人掐出了血痕。
後來大夫多跑了幾趟,開了些安神的藥方,加上貼上道士給的靜心符咒,才讓夫人的情況好上了許多。
誰知三日之前,夫人的情況再次惡化了,而這次,同以往都不一樣。
一行人來到太守夫人的房門前。
沈挽情擡頭看了一眼,窗戶全部都被封死,門上和牆上都貼滿了符紙,院内還燃着幾根香。
但她卻沒感覺到有任何妖氣。
小厮走到門口,卻不敢推門,紀飛臣看出了他的膽怯,于是上前一步:“沒事,我來。”
吱呀——
門被推開。
屋内一片漆黑,半點光都不透。
“吱吱。”
突然一個詭異的聲音響起。
像是老鼠的叫聲,但是這聲音卻并不像老鼠那麽尖細,反倒像是一個女人刻意模仿出來的叫聲。
這麽一聽,更讓人毛骨悚然。
謝無衍隔空點燃了燭火,幾人朝着床鋪的方向望去。
一個衣冠不整的女人蜷縮在床頭,姿勢非常奇怪,手腕向内曲着,像隻耗子一樣趴在床上。
她不斷地發出“吱吱”的怪叫聲,不斷用臉蹭着手背。聽到開門聲,迅速一抖,然後朝着床内滑稽地爬了過去。
看上去,這人應當是太守夫人。
似乎是怕她離開,腳上還綁着鎖鏈,一動就會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她擡起頭,驚恐地看着來人。
太守夫人看上去已經不像是人了,而像是一隻活生生的老鼠。
“這是……”沈挽情皺了皺眉,“這是被鼠妖附身了嗎?”
“不。”風謠情眸色凝重說,“我們昨晚就已經檢查過了,并不是妖怪附身。”
“那是?”
“她的魂魄被人從這軀體裏抽走了。”風謠情說,“然後,又被塞進了一隻老鼠的靈魂。”
“移魂術。”
謝無衍突地開口:“這種法術隻有在天道宮的藏書閣裏,才有詳細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