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你給我站住!”
沈挽情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玄鳥屁股上的羽毛,給它拽了進來。
“休想讓我屈服,我是不會背叛殿下的!”
玄鳥也不甘示弱,撲騰着翅膀開始拍沈挽情的手,一人一鳥扭打成一團。它在好不容易掙脫開之後,一股腦地往窗外飛。
沈挽情非常迅速地施法将窗戶關上。
玄鳥一頭撞在了窗戶上,倒在地上挺屍,不忘咬牙切齒:“卑鄙!”
“謝謝誇獎。”沈挽情在玄鳥面前蹲下,戳着它的小腦袋,“今天這件事你要是敢對謝無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的毛拔光做羽毛毽子。”
“什麽事情不能和我說?”
身後冷不丁地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讓沈挽情僵直後背。
語調沒有任何波瀾,尾音拖長,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她沒有轉頭,企圖逃避現實。
“轉過來。”謝無衍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沈挽情艱難地轉過身,揪着玄鳥試圖将它藏在身後,然後強裝鎮定道:“好巧,你也是來喝蓮子羹的嗎?”
謝無衍掃她一眼:“你覺得呢?”
沈挽情:“我覺得是。”
謝無衍:“……”
“殿下!”玄鳥像看到救星一樣,掙紮開來飛到謝無衍旁邊,趴在他肩頭就開始嘤嘤嘤,“嗚嗚嗚殿下,這女人好生惡毒,而且居然還敢編排您,簡直膽大包天。”
邊哭着,邊開始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講起了沈挽情同江淑君的對話。
殺人誅心。
沈挽情不敢擡頭看謝無衍的眼睛,她一步一步地往門邊的方向蹭,試圖偷溜。
“站住。”謝無衍開口。
沈挽情被殘忍抓包,隻能原地立定,低着頭不看他。
謝無衍:“我愛慕你?”
…太痛苦了。
人生還有比這更令人煎熬的場面嗎?
沈挽情的羞恥心讓她連眼皮都不敢擡,頭低得差點就能給他鞠個躬。
謝無衍:“家中人反對?”
你還說你還說!
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嗎?!
沈挽情覺得自己要窒息了,腦子裏像熱水燒開一樣嗡嗡作響,臉頰燒得通紅。
謝無衍還在繼續:“互相愛慕但無法言說?”
“嘤。”強烈的羞恥心讓她再也站不住,于是索性蹲下身,将頭埋在膝蓋上選擇逃避,“我睡着了。”
看着眼前跟倉鼠般蜷成一團的沈挽情,謝無衍無奈發笑,他伸手拍開将頭埋在自己肩上抽抽搭搭的玄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感覺到謝無衍在自己面前蹲下,沈挽情全身上下繃緊,将自己縮成了一個更加圓潤的球。
“沈姑娘。”
謝無衍低笑一聲,撚起她的一縷頭發,纏在食指上繞着玩,輕飄飄地開口問:“你知道上一個這麽編排我的人,是什麽下場嗎?”
…沈挽情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而且這明顯是個死亡提問,看上去是在問問題,實際上是在恐吓威脅人。
于是她決定掙紮一下:“我不一樣,我這不是編排你。”
“那是什麽?”
沈挽情擡起頭,眼淚汪汪地注視着謝無衍,做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哽咽道:“謝大哥,你不明白,我這都是爲了你。”
謝無衍看她一眼:“是麽?”
“當然,我是知道你不喜歡被人糾纏,所以才這麽說的。”沈挽情強詞奪理,聲淚俱下,“我這是爲了給你當擋箭牌,甘願犧牲自己的清譽。”
謝無衍笑了聲:“所以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沈挽情坦然接受:“不用謝。”
…低估她厚臉皮的程度了。
天色已晚。
謝無衍站起身,掃了眼一旁的玄鳥。
玄鳥趁着兩人剛才說話的功夫,偷偷喝完了那晚蓮子羹,正癱在桌子上摸着肚子打飽嗝。
沈挽情偷偷看了眼謝無衍的臉色,然後小聲提醒:“謝大哥,現在天色很晚了。”
謝無衍看她:“所以呢?”
所以?
你還好意思問所以?所以你該帶着你的破寵物回到自己房間,麻溜地蓋好被子睡覺,而不是在我屋子裏跟個門神似的站着唠嗑。
沈挽情深吸一口氣,端出微笑:“所以你應該去休息了。”
“說的也是。”謝無衍點了下頭,然後走到桌邊,将玄鳥收回骨戒裏。
接着,在沈挽情床邊坐下,然後非常自然地躺了上去。
順帶還不忘囑咐了句:“記得關燈。”
沈挽情瞳孔地震。
不是讓你在這休息!
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謝無衍旁邊,深吸一口氣,試圖拽他起來:“請問這位公子,你自己沒有床嗎?”
謝無衍側躺着,一隻手撐着下巴,懶洋洋地看着她哼哧哼哧地扯着自己胳膊。
興許是覺得自己這個姿勢不方便用力,于是沈挽情索性踢掉鞋子,跪坐在床邊開始扯着謝無衍。
拉扯了半天,他紋絲不動,沈挽情反而累得夠嗆。
不但沒拉起來謝無衍,反而被他反手一拽,整個人重心不穩,一個趔趄撲到了他的身上,頭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膛處。
沈挽情捂着鼻子,眼眶疼得滲出點眼淚,委屈地在床邊縮成一團。
謝無衍皺眉,似乎是沒想到她摔得那麽重,于是起身輕輕扣住她的後腦:“擡頭。”
沈挽情氣呼呼地擡起腦袋,有些委屈:“看,腫了。”
鼻梁上稍稍有些發紅。
謝無衍伸手輕輕按在那處,指尖一股溫熱的氣息彌漫開來,很快就纾解了那點疼痛。
“沈姑娘,我來給你送——”
就在這時,門再一次被推開。
江淑君站在門口,親眼目睹這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個躺着一個跪坐着在一張床上。
在她的眼裏,畫面完全是這樣的:
謝無衍親昵地扣着沈挽情的後腦,眉目含情脈脈,全是溫柔和隐忍。他望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要低頭親吻。
而沈挽情眼眶微紅,看上去也是被打動,所以才會動情至此。
絕美愛情。
江淑君立刻噤聲,露出一個“我都明白”的表情,然後點頭彎腰,退離了房間。
沈挽情:“?”
等等,你明白什麽了?
沈挽情覺得大事不妙,還是有必要爲自己那個姿勢辯解一下。
于是她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溜小跑追上江淑君,然而還沒開口說話,江淑君就先打斷了她。
“你不用說了我都懂,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沈挽情淚目:“…你懂什麽了?”
“我明白的,”江淑君拍拍她的肩膀,“這就是情難自禁。”
…什麽就情難自禁?
江淑君頗爲觸動地看着她:“看來沈姑娘和謝公子的感情,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了。”
沈挽情總算知道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想要辯解,但話到嘴巴卡了個殼,隻能無力點頭:“…行吧,那倒的确是很親密。”
*
次日清晨,沈挽情一大早就被提溜進滿月樓,開始梳妝打扮。
爲了保證不穿幫,所以這次計劃除了他們之外,并沒有再和人提起。所以就連管事的嬷嬷也不知道沈挽情的來曆,隻知道她是樓主親自點來的姑娘。
不過既然是樓主親自交待的人,嬷嬷們自然更是盡心盡力。
于是短短半天的功夫,沈挽情就被按在房間裏,被迫科普了一整本閨房秘術。
她從一開始的羞澀和腼腆,到後來聽得昏昏欲睡心力交瘁,在不耐煩之下甚至開始搶答。
直到這時她這才發現謝無衍選擇扮演嫖客是個十分明智的選擇。
如果讓他來當小倌,估計閨房秘術還沒翻開封皮,他就幹脆利落地把這樓給拆了。
“晚上的時候你就跟着隊伍出去,什麽都不會的話,坐在旁邊描幾筆字也行。”管事的人安慰她,“你放心,以你的樣貌,就算不能歌舞,也是可以拍出個好價錢的。”
但話雖這麽說,嬷嬷還是放心不下她這麽個對這方面一無所知的雛兒。于是在一番搗鼓之後,她遞上來了個香囊,綁在了沈挽情的衣服上:“戴着這個。”
沈挽情随口一問:“這是什麽?”
“辦那事兒用的香囊,裏面裝的東西能催情。”嬷嬷說這話的時候看上去非常坦蕩,像是在說一件正常不過的事情,“你要時刻貼身帶着,這樣保準能哄得那些公子們開心。”
催什麽情??
沈挽情吓得膝蓋一軟,差點跪下。
…大可不必。
如果被謝無衍發現,恐怕直接讓自己體驗人首分離。
于是,她偷摸地将香囊揪了出去偷偷藏在枕頭底下,還往裏面推了推,确保不會被人發現。
很快就到了晚上,滿月樓裏歌舞升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即使出了那檔子事,一到晚上,來滿月樓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按照計劃,她跟随衆人一道從二樓下來,走到台子上。
領頭的那幾位姑娘抖開水袖,開始了自己的表演,時不時露個香肩抛個媚眼,惹來一串驚呼和掌聲。
這些姑娘自小就在這兒長大,光是走上幾步都帶着幾分媚态,一片惹火。
而沈挽情,則是撐着下巴躲在後面摸魚偷懶,順帶将桌上的東西都吃了個七七八八。
她左右看了看,謝無衍好像還沒進場,四處都沒看到他的身影。
等着等着,沈挽情就有些困了。
昨晚沒睡好覺,加上今天又聽嬷嬷念叨了一天,不自覺地就開始有些困意。
困着困着,便撐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她尋思着,這舞估計還要跳好一會兒,自己現在睡會覺偷偷眯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所以沈挽情就非常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這一睡,引起了某位富家少爺的注意。
他一掃四周,發現了這位與衆不同,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居然還在睡覺的沈挽情。
還挺聰明的,居然用這種手段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嗎?
很好既然這樣,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位不知名的富家少爺露出邪魅猖獗的笑容,随即擡了擡手,打斷了這些人的表演:“好了,五百兩白銀,今晚,我要那位姑娘來陪我。”
那位姑娘?
衆人尋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捕捉到了正在偷懶睡覺,順便還撐了個懶腰翻了個身的沈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