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杜航

這裏已經徹底淪爲人吃人的世界。

已經死去了的、皮膚變得蒼白、灰敗的喪屍們雙眼無神地開始攻擊身邊所有活着的生物。它們用它們的牙齒、指甲抓撓捕獵身邊昔日的同類。

而清醒過來的人們在經過最初的詫異之後便一個個反應了過來——喪屍！這些人已經變成了某些作品中出現過的喪屍！！

瘋狂的一幕幕在幾乎所有的城市中上演，而在T市的一處小區附近，一行經過了最早的驚慌、忐忑後的人們，在恢複了理智之後居然拿着各自能找到的利器、與同小區的幸存者們彙到一起、準備外出尋找一些物資。

沒錯，有些運氣不錯的人在醒來後因爲是獨住、身邊根本沒有變成喪屍的怪物從而逃過了最初的劫難。回過神來的他們很快地理清頭緒，并且從還在運作的網絡上找到其他一些同樣還活着的幸存者，在彼此交流過後紛紛取得了共識——現在末世已到，躲過一劫的人們最好能盡快搜集一些物資、與有能力的人一起逃出城市到地廣人稀的地方建立基地。又或者在城市中安全的地方等待ZF救援、然後撤離到官方的基地中去。

于是，這些還算有把子力氣、又或者膽子相對較大、或許家中壓根沒有存糧隻因爲看到同小區中有活人行動的人就連忙跟上的人們湊到了一起。

他們的反應十分迅速，畢竟，昨天出事的時候T市中至少有一小半左右的居民應該都已經回到了家中，這會兒就算喪屍化恐怕也未必能一時沖出屋子來不是？

當然，還在外面遊蕩的喪屍數量也絕對不少，他們隻能靠着簡易的武器、相對衆多的人數來抵抗那些瘋狂的喪屍們。

感謝那些關于喪屍的文學作品、遊戲、影視作品的傳播和推廣吧。至少絕大多數的人都清楚，如果無法一下子打爆它們的頭，是很難徹底殺死喪屍的。

可因爲那些曾經相識的面孔、人們心底對于殺戮同胞的抵觸、罪惡感都讓他們很難舍掉一切奮起殺敵。

而被現實殘酷所逼迫、不得不奮起反抗時，更多的人才絕望的發覺——殺人，可不是如寫出這兩個字那樣簡單。在幾乎用盡全力、用簡易的武器消滅掉一頭喪屍後，很少有人能有力氣繼續砍飛第二個。

雖然如果能夠使用熱武器的話可以節省大量的體力，可在國内除了某些特殊人群之外誰又能弄到那些熱武器呢？

劈砍、躲避、追逐、逃命。

就在這一群人落荒而逃地沖到了一家大型超市門口時，忽然從旁邊拐角處沖出來的一群喪屍讓這一行人頓時瞬間心生絕望——它們的數量要遠超于追在自己一行人身後的那些喪屍！而且它們的距離要比跟在後面的喪屍更近！

如果說沖出小區的時候這些人還有勇氣、有力氣奮力殺敵的話，那麽此時，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就隻有優先跑進超市、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再說！

超市的大門雖然大開，但似乎因爲昨天傍晚發生異狀的時候這裏的情況有些混亂，一多半的大門居然被用繩索連成長串的推車擋住，讓人們一時半會兒無法通過。

一群人才剛剛擁擠到另一半大門的時候，那些喪屍就已經沖過來了！

此時，爲了自己能夠活命，一個四十多歲有些謝頂的男人忽然猛地拉扯住他旁邊的一個年輕男人、将他甩下樓梯、推向喪屍群的方向，自己卻拼命往裏擠去！

衛軒的重心在向後倒落，雖然心中依舊有些緊張，卻莫名冷靜地看着那個掙紮進人群、卻被另一個力氣顯然更大的男人甩到身後的謝頂男。

那個推下自己的男人他曾在小區中見過，是附近某所中學校的老師，平時與自己隻是面熟而已。

此時的衛軒，沒有前一世被推下來時心中的那種絕望，有的，隻是一種仿佛身處世外旁觀着一切的感覺。

肩膀傳來一陣劇痛，讓衛軒瞬間從兩世相似的情景中猛然回神、迅速想起了此時應該做的是什麽。于是他奮力地爬起身來、死命地推開、踢開周圍的喪屍，向着一個方向狂奔過去。

胳膊上、腿上、身上傳來撕裂感、抓撓感，可衛軒卻死命地咬牙忍耐着陣陣劇痛。他知道，就算他能激發出異能，但在真正地擁有那個異能之前也絕對不能被這些喪屍圍堵在中間。不然，在他還沒有度過那難捱的高熱狀态之前，他就會被這群喪屍徹底地分屍、撕裂、活活殺死。

他要回到上一世呆過的那家火鍋店二樓，他要找到應該會出現在那裏的杜航……

大腦一陣一陣的眩暈，似乎就連眼前的路面都開始搖晃了起來。

衛軒咬着牙、一步步向着他印象中的那個方向、記憶中的那個地方艱難跑去。

他心裏清楚，或許就算重來一次、就算再感染一次喪屍病毒他也未必真的能夠再次激發出相同的異能，甚至有可能因爲一些意外徹底變成一頭失去理智的喪屍……

可如果不能激發異能、不能再度找到杜航的話……那麽，即使他重活一世又有什麽意義？

早在末世前數年他就失去了父母，而現在，重生回來的他唯一虧欠的就是杜航——即使他隻是個半喪屍、即使他完全沒有身爲人類時的記憶、即使他連話都不會說……

猛地沖進早已被打破玻璃的大門時衛軒并沒有發現，在他來到這處路口時，之前還追在他身邊的那些喪屍就已經似乎對他失去了興緻，周圍的喪屍也對他視而不見。此時，還盤踞在這個房間一樓的喪屍們對他也有着同樣的态度——除非他靠它們太近。

爬上這家店的二樓，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力氣倒在地上，一陣一陣的眩暈感襲來，似乎随時都能讓他暈過去一般。

衛軒趴在地上，腦袋艱難地轉向一個方向。他本以爲他或許早已忘記的一些細節此時卻漸漸清晰了起來。

大大的落地窗邊，光線照耀進來的陰暗角落處有一個身影。

他裏面穿着白色的襯衣、西服的外套隻有一隻袖子還穿在胳膊上。

似乎是聽到自己進來的動靜，那個人向自己的方向看來。

一步一步、似乎是看到了獵物般地向自己靠近。

可衛軒卻笑了起來，面前那個身影有着略微泛青白色的皮膚、有些僵直的眼睛，很顯然，這也是一頭已經喪屍化了的前人類。而它、正因爲發現了一頭食物湊到了自己的身前而好奇地湊了過來。

衛軒艱難地對着那個身影伸出手、自己身體中高熱的感覺讓他此時已經無法看清面前那人的模樣，于是他隻能費力地舉起手、對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杜、航……”

徹底暈過去前，衛軒隐隐地感覺到那個人似乎有些猶豫地也伸出了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緩緩地、緩緩地将自己的手送到了他的口邊——就如其他喪屍似的，似乎想要在那上面咬上一口……

他是不會吃人的。

不會。

黃昏時的夕陽将整個天空渲染成瑰麗的金紅色。

地面上原本積攢着的大雪，隻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基本上全部消融幹淨了。

衛軒的睫毛抖動了兩下，緩緩張開眼睛。

一個人坐在他的身旁，金紅色的餘晖打在他的臉上、身上。

堅挺帥氣的臉龐、仿佛出神般看向窗外的眼睛、臉上有着一些細小的傷痕和污濁，似乎是被碎玻璃什麽的弄傷過。

此時的他，因爲夕陽的關系，竟然渾然無法讓人看出他居然是一頭喪屍……

衛軒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好，還能呼吸，證明他還活着、還是人類而不是保有着人類記憶的半喪屍……不過，在如今這個世道說不定成爲喪屍反而會比較安全一些呢。

想要支撐着胳膊坐起，衛軒卻詫異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還和杜航的拉在一起呢？

冰冷的觸感，完全沒有一絲屬于人類皮膚的溫度，但卻有着屬于人類皮膚的彈性。

衛軒低頭看看那隻和自己拉在一起的手、下意識捏捏，然後擡頭看向手的主人，見杜航似乎因爲發覺手被人捏過而轉過頭來看向自己，于是衛軒對他笑了笑。

“雖然這麽說可能很不合适，但是能夠再見到你……真好。”真的很好，盡管整個世界大變、盡管你我肯定都與末世前的你我決計不同。可能在末世中再次和你遇到，真的很好。

杜航不理解面前的這個人在說些什麽、更聽不懂他的話。他隻是忽然湊了過去仿佛在聞他身上的味道一般的在他的脖子附近嗅了幾下——沒錯，雖然它們不再是人類，可卻依舊能夠使用它們的鼻子、它們的嘴巴。

它們可以通過嗅到人類的氣息從而追逐他們當做獵物，也是以此來判斷出誰是同類而無視他們。

面前的這個人，沒有那種讓他想要襲擊、進食的沖動。可他的身上、他的動作、他所發出的聲音卻有着那種莫名的熟悉感。那種一旦出現在其他人身上就會讓杜航既想要靠近、又想要襲擊的感覺。

可面前的這個人雖然給了杜航那種熟悉感、但卻并不會想要傷害他，因此杜航才從剛剛到現在都一直留在這裏、留在這個奇怪的人身邊，絲毫不想離開他。

——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樣，是一個可以讓自己肆無忌憚、卻又放心無比靠近的、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