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山國通往涿郡的大道上。
有兩個商人騎着小毛驢在前面走着…後面是龐大的車隊。
這兩個人一個叫張世平,一個叫蘇雙,他們來往于中山國于涿縣之間,原本是做販賣馬匹的生意。
中山國在冀州,涿縣在幽州,兩地相隔兩百多裏,漫長的路上,隻能靠聊天來打發無聊的時光。
張世平開口了。“還是有錢好呀,有了錢就叫男子漢,沒錢就叫漢子難。”
蘇雙在旁邊聽着,點點頭。
“說的是呀,不過今年,生意場上有點奇怪呀,你說說咱們前腳剛把馬給賣了,後腳這馬價就嗖嗖的往上漲…咱倆跟風囤個驢,這驢價就刷刷的往下降…哎呀,看來,錢跟咱兄弟倆是有仇呀!眼瞅着咱倆就要‘漢子難’咯。”
“這世道本來就亂,囤馬的有,囤驢的也有…馬價一直漲,驢價一直跌,嘿嘿,咱兄弟也該慶幸,把這驢子提前抛出去咯,否則隻會虧得更多呀。”
商人嘛,都是很敏銳的。
馬匹價格短時間的暴漲,讓他兄弟倆眼紅不已,回過神兒來,偏偏市場上已經無馬可買,感覺錯了幾千萬!
繼而,張世平與蘇雙尋思着做點别的生意,不能餓肚子呀,他倆就跟風幽州的大商賈,囤了一些驢。
可囤歸囤了,總歸是扛不住驢價每日的暴跌,就在幾天前,一股腦的把驢抛給了大商賈,隻留下兩匹坐騎!
如今,這一趟來回,錢沒多,反而少了不少。
販馬虧了一筆,這一單囤驢的生意又虧一筆,時運不濟呀!
“哎呀…世道亂呀!生意沒法做呀!”
張世平連連抱怨…
“你說說,現在的這些大商賈是真的奇怪…馬價走俏,不跟風囤馬,驢價都要跌到底,愣是堅持囤驢,我是徹底的搞不懂他們咯!”
“搞不懂就對咯,别說這群大商賈了,就是現在的官老爺,哪個不是奇怪的很呢?魚肉不吃吃野菜,豪宅不住住野外,懷裏摟着下一代,嘴裏還唱着遲來的愛…總而言之,咱兄弟是摸不清行情咯。”
……
兩人說着話,車隊已經進入了涿縣,兩匹小毛驢,以及若幹拉車的騾子倒是格外顯眼。
卻在涿縣大門處,正看到一個個子賊高,耳朵賊大,手臂賊長,一個面善男人正在賣草席、草鞋。
“草鞋,五十錢一雙,草席,一百錢一張!做工細,結實,都來看看,來買一雙(張)吧!”
聲音不大,其中卻包含滄桑,偏偏這滄桑中還帶着一丢丢内斂,内斂中還有那麽一丢丢對命運的叛逆與倔強。
這賣草鞋的,涿縣人都認識他,他叫劉備,字玄德,皇室後裔。
不過在涿縣,這個皇室後裔的頭銜平平無奇,平平無奇呀!
大街上随便一個棍子砸下來,都能砸死三、五個皇室後裔…
究其原因嘛,是因爲一段三百年前的曆史。
漢景帝有個兒子,中山靖王劉勝。
說起來,這個劉勝是個宅男,平時有事沒事兒就喜歡喝點小酒,除此之外,他人生最大的興趣就是成群的妻妾。而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成績,就是不斷的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最後愣是生出了一百二十多個兒子。
其中,有二十個被封了侯,有一個叫做劉貞…被封爲陸城侯,至于陸城這個地方?就在涿縣!
于是劉貞就在涿縣定居下來了,在生兒子這個方面,他繼承了老爹劉勝的優良傳統,一輩子也是不斷的生呀生呀生…
就這樣,三百年過去了。
劉貞的香火在涿縣一直延續了下去,而且越延續越強大,滾雪球似的,滾到現在的這個階段,雪球中出現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雪片,這個人就是劉備,劉玄德。
……
“瞧瞧人家。”張世平眼光頗爲羨慕的望向劉備。“人家這織席販履,是賺的手藝錢,最起碼不會虧,哪像咱們,又出錢,又出力,最後賠的精光。”
蘇雙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是啊,販驢的比不上販馬的,販馬的比不上賣草鞋的呀…”
講到這裏,兩人翻身下驢…
“來,買一雙草鞋!”張世平說道。
“好。”劉備看看張世平的腳,旋即從身後的行囊中取出一雙,吹了一口氣,将上面的塵灰與泥土吹散,方才謹慎的把草鞋遞了過去。
張世平則是取出幾枚五铢錢遞給了他,作勢就打算穿上草鞋試一試…
“兄台,現在是早上,試草鞋的大小不準的,需要買大一号的。”劉備提醒一句,倒是顯得很實誠。
“哦?”張世平一愣,有點不懂了。“怎麽?”
“人哪,早上腳小,晚上腳大!”劉備解釋道…
哈哈哈…張世平與蘇雙互視一眼,均笑出聲來,還真是隔行如隔山呀!織席販履還有這麽多講究…
卻在這時…
“玄德,驢,玄德,驢…”一個聲音遙遙傳了過來。
張世平與蘇雙都懵逼了?到底是叫玄德呢?還是叫驢呢?他倆還有點傻傻分不清楚了。
……
“德然兄?你怎麽來了?”劉備詢問道…
匆匆跑來的叫劉德然,是劉備的同宗,十五歲時,劉備與同宗劉德然、遼西公孫瓒均去盧植開設的學堂求學,劉備的學費還是劉德然家交的呢…
呼…呼…
長長的喘氣,劉德然一路疾奔而來…鼻孔中冒着白煙,像是累的半死的小牛。
“驢…驢…”
即便如此,劉德然口中依舊忙不得的喊着“驢”這個字!
眼眸則是死死的盯着,張衛平與蘇雙身後的兩頭驢子…
張衛平與蘇雙渾身一哆嗦,這特喵的什麽情況?他就是來買雙草鞋的?新來的這位…叫什麽德然的兄弟,你難道對驢子有想法?這麽重口味的嘛?
“德然兄?到底怎麽了?你慢點說…别慌!”
劉備拍打着劉德然的後背,試圖讓他的氣息平複一些…
呼…呼…
又是兩口長長的喘息,“嗖”的一下,劉德然挺直了背,面向張世平與蘇雙。
“兩位兄台,這兩頭驢子,我買了…這樣,我出二十萬錢!咱們現在,一手交錢,一手交驢!”
呃…啥?
二十萬錢?買兩頭驢?
張世平與蘇雙面色一驚,如果不是看面前的這位德然老弟眼神誠懇。
他們怕是就要以爲…他一定是個神經病。
要知道,他倆之前變賣的一百頭驢,一共也沒賣到二十萬!
難道?這是遇到傻子了?
張世平與蘇雙交換了一個眼神…
就這個檔口…
涿縣大門處,一個黑乎乎的男人一臉不屑的大喊道:“你坑誰呢?二十萬就想買兩頭驢?你說的是昨天的價吧?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來來來,俺出四十萬!”
啊…二十萬?昨天的價?
今兒?四十萬!什麽情況。
一瞬間,張世平與蘇雙陷入了無以名狀的懵逼之中!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