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下一個時代》是本論述帝國能源科學發展情況的學術類書籍，老浮士德很喜歡這本書，把它安排在了浮士德的精英教育裏。

浮士德沒有讀完全部的《論下一個時代》，他隻讀了大概四分之一左右。

因爲這本書的部頭太大，文字條理卻糟糕得可怕。

作者的思路也很混亂，時而跳到哲學部分、時而跳到數學部分，有時還會插入一段國際政治的綜述。

但浮士德記得這本書的觀點很有趣：作者認爲下一個時代的到來，一定是由新的能源作爲先聲。

當浮士德在礁石咖啡館向老闆随口一問的時候，他幾乎是當場就想明白了所有問題。

即便到現在，浮士德臉上還是挂着笑嘲諷道：

“黑彌撒教團才派了兩個T8級别的教徒來，贊美機魂、贊美萬機之主，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嘉寶對浮士德沒頭沒腦的這句話完全鬧不明白：“維爾納先生的全名到底是什麽？”

浮士德十指交叉握在一起，說：

“維爾納·西門子。他的全名叫做維爾納·西門子。”

“嘿！莉露露小姐！”浮士德又沖着前面蹦蹦跳跳走下白崖的莉露露大喊了一聲，“别走得那麽快，等等我們！”

他也左一步右一步地避開岩石突起的地方，跳兩下走一下地下了山崖。

法拉第研究所那棟破敗的塔樓建築，慢慢落在了三人身後很遠的地方。日頭剛剛升到當空，塔樓投下的陰影越變越短，最後隻剩下了自己腳下的一抹黑暗。

風又吹了過來，玫瑰窗口上的彩色玻璃，本來就破了好幾個洞，被風一刮，便嘩啦啦作響。

很多玻璃碎片，都掉到了窗台上、地面上和布滿塵埃的損毀長凳上。

幾十隻小盜龍的屍體，一頭恐爪龍的屍體，一頭始劍齒虎的屍體，還有好幾隻被莉露露用鐵釘插死的镖蝠屍體，都陪伴着兩名死掉的邪教徒，浸在血肉中。

“不要忘記報警。”

浮士德轉過頭說：“少尉閣下，不要忘記報警——你會處理好的吧？我和莉露露小姐可都是無辜的守法公民！”

嘉寶咬着自己的下唇：“《論下一個時代》？下一個時代又是什麽意思？”

“下一個時代呀。少尉閣下覺得達爾文協約國對帝國禁運鲸油等生物燃料，有什麽影響嗎？”

“什麽？這和我們談論的事情有關嗎？”

“當然。”

“我想沒有太大影響吧。”

“哈哈哈哈。”浮士德笑道，“我從帝都到鴉巢鎮，一路上已經看到了很多農夫、市民，因爲燃料問題受苦受窮的模樣。”

浮士德說：“帝國的蒸汽機足夠重新創造一遍世界，可是我們的國民卻連燈都點不起？國家出資建設的煤氣燈很好，但又帶來煤氣爆炸的隐患，也不能用在室内。很多人依舊隻能用蠟燭、用豬油，甚至是柴火。”

“浮士德先生，我也爲帝國國民的困苦生活感同身受，但這和案件有關系嗎？”

“有！”浮士德打了一個響指，“能源是帝國的基石，煤炭帶來的蒸汽，生物帶來的燃料，兩種能源構建起了達爾文協約國和機械同盟國兩大陣營的基石……

維爾納·西門子先生的研究，帶來了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他的草稿紙，還有法拉第研究所裏的那些金屬片和鐵絲，是一種叫做發電機的東西。”

浮士德認爲黑彌撒教團也好，通用蒸汽公司這種壟斷大财團也好，還是嘉寶少尉身後代表的帝國防剿局也好——

他們都太愚蠢了。

沒有一個人意識到，維爾納·西門子先生的草稿代表着下一個時代的鑰匙。

礁石咖啡館的老闆曾提過，維爾納·西門子先生是受到了通用蒸汽公司的迫害，才離職跑到了鴉巢鎮鄉下搞研究。

弄清楚一切以後，浮士德認爲通用蒸汽公司當時未必有處心積慮迫害的打算，他們壓制維爾納先生的研究，隻不過出于傲慢而已。

否則這種大财團，怎麽會放維爾納·西門子走？

黑彌撒教團是最早意識到維爾納重要性的一個勢力，他們可能是從通用蒸汽公司那裏獲得了一些消息，認爲維爾納的研究有利可圖。

可是同樣，黑彌撒教團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種重要性，重要到何種地步。

所以才僅僅派出了兩名T8級别的教徒而已。

“維爾納·西門子先生，他是一位偉大的學者。但他的研究生前不受人重視，即便死後遭到追逐，追逐者卻也不知道獵物的價值幾何。

這真叫人感到諷刺。”

浮士德将礁石咖啡館老闆給他的那一摞草稿紙，全部交給了嘉寶：

“把這些草稿紙帶回防剿局，或者是交給帝國政府的工業部門，會有人明白它的價值！

少尉閣下，我隻有一個請求，請讓世人知曉這些草稿的作者是誰。”

嘉寶尚不知道那幾張薄薄的紙張，意味着什麽。

她答應道：“你說的這些内容，我會全部寫在上交給防剿局的文件裏。浮士德先生，你對防剿局的工作感興趣嗎？”

“不感興趣。”

“……”

嘉寶拉住他：“浮士德先生還欠着一筆天價債務吧？你就沒想過怎麽還債？防剿局的待遇很好，福利和津貼都非常有吸引力的。”

“世界上沒有比金錢更容易獲得的東西。”浮士德攤手說，“但我得先照顧好莉露露小姐的生活。”

他望着那個活蹦亂跳，實在是精力過剩的小女仆背影，噗嗤笑道：

“這個借口怎麽樣？”

嘉寶回答道：“很不嚴肅。”

浮士德突然害怕道：“如果我加入防剿局，政府會怎麽對付我這樣的民間超凡者？害怕害怕。”

“哼。隻要你不給帝國添亂，我保證不會有人打擾浮士德先生的鄉下生活。”

嘉寶又說：“但你真的認爲，這個一切都在變遷的蒸汽時代，待在鴉巢鎮這種鄉下是一個好選擇嗎？”

浮士德指着白崖下的海水，說：

“前浪拍打在海岬岩上，一波又一波，潮汐的引力讓它永不疲憊。後浪遲早會到來，但在那之前，我希望少尉閣下先給我一點時間。”

嘉寶這才露出笑容：“浮士德先生，我會等你的！”

“嗨呀，收好那些草稿吧，過段時間你絕對會清楚那些東西價值多麽大。

嘉寶少尉，也請不要忘記你的承諾，世人需要知道這些草稿的作者是誰。”

嘉寶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她不懂爲什麽浮士德這樣在意這件事情，不過這無傷大雅，也不會影響到防剿局的保密工作。

“莉露露，别跑那麽快啦！走，我們去警察局報案去，事情都該解決了。”

浮士德最後對嘉寶一笑：“時間循環會解除了，對嗎？”

===

一切深奧之物都喜歡面具。

——《煉金術士的保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