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浮士德原來的想法，他們應該抓緊時間，在漆黑的深夜來臨之前，從三名前租客的口中挖掘出必要的信息來。

浮士德始終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出于直覺，他一直記得襲擊者曾對自己問過的話：

“把東西交出來。”

到底是什麽東西？

浮士德早就做過實驗了，那隻代表自己超凡能力的金屬蟾蜍，其他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何況金屬蟾蜍和亞楠街221号也沒有任何關系。

黑彌撒教團想要找到的東西，一定是和“鬼屋”有關的事物，最起碼也是和鴉巢鎮有關的事物。

浮士德略帶遺憾地歎了口氣：

“夜色已到，十多條警察的人命在那裏，容不得其他選擇。”

嘉寶少尉深深地看了浮士德一眼，湛藍色的瞳孔裏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光輝。她那張平常對着浮士德，總是一本正經的冷臉，也終于浮出一絲笑意。

莉露露雙手抱在胸前，說：

“你們可不要騙我哈，警察局真的會遭到襲擊嗎？”

嘉寶對着莉露露總能流露出溫柔喜愛的神色，她莞爾一笑，調侃道：

“莉露露小姐害怕鬼屋，卻不害怕邪教徒的襲擊嗎？那些壞人，可比尋常的幽靈厲害得多。”

莉露露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少尉：“隻要不是鬼魂，這世界上還有什麽可害怕的東西？就算是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莉露露小姐的“大膽無謀”，頓時令嘉寶少尉爲之語塞。不過少尉很快就又傾倒在了小女仆的秀發下，她還是繼續撫摸着莉露露的長發，喃喃自語“發質怎麽會這麽好？”一類的廢話。

月色沉醉，烏雲逐漸遮擋住了所有光的來源。夜間的霧氣慢慢飄散起來，朦胧之中，透過煤氣路燈依稀能夠見到些模糊的影子，以及冰冷幽暗的水霧。

一陣冷風吹過，讓浮士德忍不住壓緊了夾克外套。風就像一隻饑餓的獵鷹，不停的徘徊着尋找食物，吹得道旁的樹葉唆唆作響，樹林中貓頭鷹嗚嗚的低叫聲，吓了小女仆一大跳。

剛剛還口出狂言的莉露露，馬上又遠離了嘉寶少尉，躲在了浮士德的身手，攥住衣角，聲音都還帶着顫：

“這麽大的霧……這麽黑的天……少爺，我們真要挑這種時候去冒險嗎？”

貓頭鷹從遠空飛過，漆黑的眼珠透着陰森的亮光。陷入黑幕中的鴉巢鎮，慢慢地刮起了一陣風，嗚嗚咽咽，好像有人在哭，又好像是獰笑的聲音。

以浮士德的大膽，想到那名邪教徒詭異可怕的山羊頭頭套，心裏也有點打起鼓來了。

街道上沒有被路燈照到的黑暗處，似乎都隐藏着什麽黝黑的怪物，随時要将人拖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夜色濃重，如腐爛屍體中流出的黑色膿血，冰涼地蜿蜒覆蓋了整個城鎮。

嘉寶少尉将她的那具動力甲放置在了車站的儲物櫃裏——二号動力甲L型，也就是被嘉寶稱爲“山貓”的動力甲，全部拆解下來以後，可以全部放在一個行李箱中。

動力甲一經啓動，它便噴薄出一連串的白色蒸汽，噗嗤噗嗤不斷作響。

蒸汽和夜間的霧氣混合在一起，所有東西都變得很潮濕，道路和泥土的皮膚開始潰爛一般，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刺激性味道。

“啪”的一聲輕響，有一盞煤氣路燈突然自己滅掉了。

莉露露又被吓了一跳，她現在正緊咬着嘴巴，眼睛一會兒瞪大，一會兒又完全閉上，牙齒不住打顫，怎麽控制都控制不住。

路燈旁有顆枯樹，已如白骨般腐朽，被斬了首，雙手伸向天空，無語申訴。挂在樹枝下的繩索，被風沉重地吹動，微微搖晃，一下接着一下敲在浮士德心弦上。

浮士德将迅捷劍從棉布中抽了出來，細長的劍刃于無聲的黑暗中閃爍寒光，劍鋒的一面倒映着浮士德冷漠的眼神。

他深知這不是屬于自己的“時間”，所以……

在這條時間線裏，不管做什麽事情，都不算違法吧？

反正是在“過去”。

鴉巢鎮是一個娛樂業相當落後的小城鎮，雖然有酒館，但卻沒有酒吧。而且酒館到了晚上九點以後，就基本上全部打烊關門了。

十點以後的鴉巢鎮，完全陷入寂靜的夜色之中，安靜、寒冷，不知名處偶爾傳來的幾處狗叫聲，使人不寒而栗，隻有警察局的方向還亮着燈。

但就在此時，“砰”的一聲輕微爆炸，浮士德清楚看到遠處的警察局，所有亮光竟然在同一瞬間全部熄滅。

他和嘉寶對了一下眼神，立即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

“不對！”嘉寶又看了一眼懷表，“還沒到‘昨天’襲擊的時間啊！”

浮士德立刻明白了過來，蝴蝶效應，恐怕是今天白天三人的調查行動，觸發了某些連鎖反應，使得黑彌撒教團将襲擊的時間提前了。

同時，浮士德又印證好了自己的另一個推測：

現在浮士德并沒被關到警察局，但襲擊照常發生，說明黑彌撒教團屠殺警察局的原因并不是浮士德。

他稍稍放下心理包袱，如果是因爲自己的緣故，害死那麽多無辜的警察，浮士德肯定還是會有很強愧疚感的。

“走吧。”

他将迅捷劍拄在地上，凝視警局方向：“我們過去吧。”

街道上的風還在陰冷嚎叫着，三個人中，除了莉露露還死皮賴臉地抱住路燈柱子不肯走以外，浮士德和嘉寶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浮士德扯住莉露露的領子，微笑說：“莉露露小姐膽子這樣大，非要一個人留在這裏嗎？”

“啊這。”

莉露露一聽這話，權衡利弊，想想果然還是跟着浮士德更安全一點，立馬就放開了緊抱的路燈柱子，摸着後腦勺尴尬地哈哈幾聲。

嘉寶的那具“山貓”動力甲，關節部分不斷釋放着蒸汽動力，她半彎下身體低語：

“我進警察局戰鬥，浮士德先生守在門口！”

浮士德拍了拍黝黑的金屬外殼，可惜嘉寶少尉沒有攜帶重型武器，不然這樣一具帝國陸軍使用的動力甲，應該還是能很容易打敗T8級别的镖蝠。

“你放心吧，有莉露露在呢。除非對方是幽靈，不然都隻剩下被痛扁一頓的下場。”

浮士德的作戰計劃，是由軍人身份的嘉寶少尉直接沖進警察局增援，他和莉露露則守在屋外。

如果那名邪教徒直接沖入屋内作戰，他們就進屋增援。如若不然，嘉寶就可以組織警察們避難，最不濟也可以關閉警局所有門窗，依托建築物的防護進行抵抗。

當然，浮士德更相信莉露露的實力。

“莉露露小姐……”浮士德悄聲請求，“這回幹好了，想吃什麽、想穿什麽，都沒問題。”

“……我不要，我就要你喊我主人。”

“不可能的。”

“我不管！”

“……莉露露主人，這回就瞧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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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紀開始，人們利用煤礦、煉焦廠、冶金廠、鋼廠、軋鋼廠，後來還有化學工業的密切關系，創造了蒸汽機甲。

這些工廠對勞動紀律作了嚴格的規定，工人像服兵役一樣，他們在軍隊裏作爲士兵服從統帥的命令，在工廠則服從“家長”的命令。

最著名的就是克虜伯工作守則，這一守則後發展爲了克虜伯公司的工人總規章，成爲同帝國憲法平行的企業憲法……直到停工運動使總規章放寬了一些。

——《機械主義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