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殺了我把。”
少尉還在因爲自己的失策感到羞愧,她閉上雙眼,似乎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浮士德很無奈地抓住她胸前的領帶,将少尉拉到自己的面前:
“少尉閣下,身爲帝國的守法公民,我可沒有殺人的習慣啊。”
“……都被抓到警察局了,還說什麽守法公民,真是恬不知恥啊……”
“額。”這句話刺中了浮士德的死穴,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此事說來話長,等少尉閣下說清楚你掌握的情報後,我會跟您解釋清楚的。”
“……要動手就動手吧,說一個疼字我就跟你姓。”
“啊這。”
帝國還保留着夫婦成婚後,妻子要跟随夫姓的傳統,所以少尉這句話說出口後,她自己也馬上感到不對勁了,立刻咬住嘴巴狠狠呸了一聲。
“呸……我說正經的,浮士德先生!我絕不是你的敵人!”
浮士德坦然受之:“這我明白,閣下。但我習慣掌握主動權,少尉閣下——”
浮士德将少尉制服上的領帶纏繞在手心裏,他微微發力,使領帶加緊勒在了少尉的脖子上:
“你認識我對嗎?看來在火車上絕非偶遇,而是你的刻意接近。少尉閣下到底是什麽人?”
少尉被自己的領帶勒得喘不過氣來,她臉色通紅,湛藍色的眼睛裏充滿恐慌。如非表演,那麽此人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少女,看起來根本不是什麽經驗老道的軍人。
“我……我、我,浮士德先生!太緊了——!”
“啧。”
浮士德稍稍松開領帶,少尉猛力吸了兩口空氣後,總算老實了下來。
她不複此前盛氣淩人的态度,連聲音都輕了許多:
“我是防剿局的人。”
防剿局。
如果是一般人,大抵是不會聽過這個部門的名字。
但是浮士德好歹也出身帝國上流社會,他知道防剿局是個隸屬于陸軍的隐秘部門,負責關注一些“超凡”犯罪案件。
傳聞防剿局名聲不佳,由于當局需要對民衆隐藏那些“超自然”的存在,防剿局所處理的通常是國家不公開承認的罪行。
因此,它并不執着于遵守通常的社會法規,也經常會借調一些履曆并非潔白無瑕的有能之人。
浮士德感到事情正在變得有趣起來,這和自己夢中見到的魔鬼、林地和飛蛾有關系嗎?
少尉還在嘟囔着嘴巴:
“我對浮士德先生沒有惡意,隻是,隻是浮士德先生在防剿局的保護名單上,我才會額外關注。”
“什麽保護名單?”
少尉回答說:“一份帝國顯貴的保護名單,在火車上遇到您實屬意外,我的本意是想讓浮士德先生離開鴉巢鎮的。”
标準銀行已經破産,浮士德絕對算不上什麽帝國顯貴。如果真存在這樣一份保護名單,它爲什麽留下了浮士德的名字?
這的确讓人感到困惑,但浮士德決定先抛開這個問題。
他捏住了女少尉的下巴,緊盯着對方的眼睛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浮士德的五官離得太近,讓少尉有些緊張。她很少見過長相這麽好看的人,帝國大部分容克貴族都以粗魯無文來标榜所謂的尚武精神,罕見像浮士德這樣漂亮的臉蛋。
少尉微微臉紅,躲閃着浮士德的目光,說話卻還算老實:
“我叫嘉寶,帝國陸軍少尉,防剿局實習幹員……”
浮士德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實習生裝得那樣厲害,好吧,少尉閣下,所以你是專程來保護我的嗎?就因爲我在防剿局的顯貴名單上?”
“呸,當然不是。”嘉寶生氣地說,“我是爲調查鴉巢鎮的超凡案件而來!誰知道……誰知道剛到警察局交接,就撞上這種事情……”
嘉寶有些沮喪,她垂下頭,亮金色的發絲垂了下來,像閃光的瀑布般光彩熠熠。
浮士德問道:“那個忒修斯主義者,就是你要調查的案件嗎?警局裏的人都被殺光了,我看你還是快些向上級禀報,讓他們派些厲害點的人來處理吧。
很明顯,現在的事态不是閣下能夠解決的。”
嘉寶尴尬笑道:“這恐怕不行。”
“爲什麽不行?”
“……總之就是不行。”
浮士德本想重新抓起領帶,但想想這個女軍官交代問題如此老實,再做些粗暴的事情,實在不符合紳士之風。
“那你還是直接告訴我把,究竟是什麽案件?我也很頭疼,那個忒修斯主義者怎麽看都是有組織的,我們幹掉一個,難保後面又牽扯出一群人來。”
嘉寶兩手被浮士德的襯衫綁住,兩腳則被自己的制服外套綁住,她全身上下都沒法挪動,隻能左右搖擺兩下,以示抗議。
嘉寶不悅地說:“那麽浮士德先生呢?浮士德先生問了這麽多話,卻沒有說自己爲何在警察局裏啊。而且、而且……”
她好像想到什麽,居然連連歎氣:
“而且……而且還把自己整的那麽醜……真是亂用臉。”
嘉寶長籲短歎,好像特别爲浮士德感到遺憾,這讓浮士德很有一種被冒犯到的錯覺。
“現在主動權在我這裏,閣下。”浮士德重申道,“究竟是什麽案件,需要帝國防剿局的幹員出馬?一上來就屠光了警察局,如此踐踏帝國法律的威嚴,我真是越來越感興趣。”
嘉寶支支吾吾的,終于說:“浮士德先生可以保證不和别人說嗎?”
浮士德秒發誓:“我以父親的名譽保證,絕不會說出去的。行了行了,快說吧!剛剛可是我把閣下救出來的。”
“浮士德先生知道神離之日嗎?”
神離之日。
這是曆史學的一個名詞,意指“衆神離開人間之日”。它意味着一個标志性的時間節點,經常被曆史學者認爲是中世紀結束的時間。
按照一些宗教學家的研究,在諸侯時代以前,也就是中世紀和更早期的王朝時代,衆神可以直接行走在人間,大地上也遍布着巨人、幽魂、詭獸和巫師。
但由于很多神靈過于投入凡間,其神格受到凡人信仰的影響,紛紛發生扭曲,甚至堕落。爲了維護自身的純粹些,衆神約定了一個時刻,同時擡升居所,升入被稱爲“漫宿”的光界。
那一天就被稱爲神離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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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地生長于漫宿牆外。每一個研習諸史的人都知道,漫宿無牆。”賢者在書中描述了他如何通過他口中的銀色夢境反複造訪夢中的林地。“通過遐想到達林地,”他解釋道,“如同遐想墜入愛河一般。不過我的确找到了有所裨助的秘密。”
——《夜遊漫記·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