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帶着莉露露在黑漆漆的餐館裏吃完了一頓晚餐，這家專供底層工人吃飯的餐廳裏，唯一的照明源是壁爐的火光。

莉露露對黑漆漆的用餐環境相當不滿：“這！簡直什麽都看不見嘛！”

對于廣大工人來說，一天的活動始于日出而止于日落：因爲點燈的花費太高。

與工人階層截然相反，上流社會在日落後除了睡覺外，還有大把的空閑時間。天黑後照樣暢享葡萄酒、享用晚餐，是他們生活的顯著特征。

富人們的正餐通常在晚上進行：晚上八點之前進食被視爲下等人的特征。

浮士德調侃說：“要讓這樣的工人餐廳點滿夜燈，那可需要我國引進協約國的巨鲸。”

協約國指的是一群奉行達爾文主義原則的國家，他們的生物合成技術相當高明。而像帝國這樣盛行機械主義的國家，都是屬于同盟國之列。

雖然帝國也發明了煤氣燈，但煤氣燈的原理是點燃煤氣竈，用一團礦物質絲網罩住火焰，然後煤氣把絲網燒到白熾狀态，發出紅紅的炙熱光芒。

這個煤氣可是水煤氣，放在密閉的室内，如果有個碰撞洩露，一不小心就會引發爆炸事故，所以煤氣燈一般隻作爲路燈使用。

協約國通常是用鲸油燈照明，室内室外都能使用，它不會像其他動物脂肪燃燒時那樣冒黑煙，并散放出強烈的難聞臭味。而且一頭一百噸重的鲸魚，體内就可以提取出超出四十噸的油脂，這對善于合成巨型生物的協約國來說，性價比非常高。

浮士德忍着怪味道，把一塊本地出産的酸臭奶酪塞進嘴裏說：

“我國對鲸油的進口有貿易配額，所以鲸油價格居高不下。我們作爲下等人，隻好用豬油、石蠟和木頭湊數啦。”

浮士德豪擲六十個芬尼，請莉露露吃了一頓包括面包、香腸、奶酪和湯飲在内的晚餐。

面包當然是硬皮黑面包，宰相爲了保護國内容克貴族和莊園主的利益，對于谷物進口的關稅設得太高，這讓小麥變得非常昂貴，白面包就成了中産階級以上才能享用的美食。

肉類也是如此。不過鲑魚非常廉價，用邊角料做成的香腸也很受歡迎，連地位低下的傭人們都抱怨怎麽天天吃鲑魚和香腸。

啤酒是普通百姓的常見飲料，但是莉露露不會喝酒，所以浮士德也隻能再點一道蘑菇湯。

帝國的中下階層國民，最熱愛的食物就是香腸和啤酒。

一般香腸的做法，是把吃不完的肉、内髒剁碎，灌入豬腸風幹貯存起來。稍高檔一些的，則是将牛、羊、豬、魚肉，以及動物内髒或是凝固的血塊爲主要原料，剁碎後加入各種香料、蔬菜或者奶酪等，再擠入天然腸衣或者人工合成的腸衣中。

煙熏後食用，或者用碳烤和油煎的方式烹調，都很美味。

浮士德點的香腸，雖然工人餐廳裏的便宜貨，但也是豬肉碎末灌入豬腸制成，主要用胡椒、牛至、香菜和大蒜來調味。油煎過的香腸搭配硬邦邦的黑面包吃，也别有一番風味。

浮士德将黑面包吃得一點不剩後，扭過頭對莉莉露說：

“這就是我們最後的晚餐吧。今後，我和莉露露小姐怕是再也湊不到一起吃飯了。”

“你……”

浮士德又從口袋裏将所有錢掏了出來，全部推到了莉露露的面前說：

“還有四十多馬克，節省一點使用，足夠莉露露小姐生活一年的需要。”

說完以後，浮士德擦幹淨嘴角，露出真摯的微笑說：

“一直以來承蒙關照，那麽……那麽我就失陪了。”

莉露露看着擺在眼前的這筆巨款，心裏使勁想着要怎麽花光它，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诶！？你不要麽？”

浮士德搖搖手，莉露露難以置信：“你、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浮士德微笑：“沒辦法，等待政府的救濟金吧。”

莉露露愕然：“你……是不是還藏着其他财産？”

浮士德走到餐館的門外，站在一片黑暗裏，他嘴角帶笑，背對着莉露露攤開雙手：

“兩袖清風。”

說完以後，浮士德就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自己一個人走入幽黑的深巷中。莉露露手上捏着那四十多馬克的鈔票，心想着這到底是裝模作樣還是死性不改？

她咬住牙齒，氣憤地跺了兩腳地闆，終于還是追了上去：

“你給我等下！”

浮士德一步未停，反而背對着莉露露擺手說：“我可不叫‘你’。”

莉露露終于感到自己輸得徹底，握緊手上的錢，羞憤地喊道：“少爺……！等一下！”

浮士德轉過身來，手上捏着兩張火車票，笑盈盈地說：“莉露露小姐可要負全責。”

“額……這是什麽？”

“去往鄉下便宜地段的車票咯。”

“你這不是！早有準備！？”

科學昌明促進了平等主義的發展，窮人的世界和富人的世界也在相互交織。自行車提高了人的速度，不過對窮人來說仍屬于貴重物品。

火車就要好一些了，起碼浮士德認爲四等車廂的車票十分劃算。

帝國火車都設有四個等級的車廂：四等車廂賣給那些搬運笨重行禮的窮人，三等車廂賣給中産階層，二等車廂專售給有地位的女士，一等車廂隻留給富人。

盡快如此，尚未破産前的老浮士德還是抱怨過火車出行太過于平等，因爲皇帝、諸侯、貴族、富人和普通工人，居然可以乘坐同一輛火車同時出發和同時抵達。

浮士德的手表也已經被債主收走，懷表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他看不了時間，隻好提早很長一段時間，帶着莉露露到火車站等列車出發。

“北海岸自治州的鴉巢鎮，”浮士德靠在候車廳的牆壁上，翻閱一本寫有租房信息的地産雜志，“距離帝都很近，環境優美，位于海濱，還有價格适宜的好高中，當然，最關鍵的是房租特别便宜。”

莉露露感到困惑：“高中？少爺還要去上學嗎？”

她倒不想稱呼浮士德爲少爺，隻是這個裝模作用的浮誇小人除了少爺的稱呼以外，用其他方式叫他，他都會假裝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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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今天我們同胞中最弱的階級來說，即使不能達到貿易制裁前農民等級同樣的生活水平，但總的狀況應該得到改善，燃料補貼是一種基本手段。

——帝國官廳農業國務秘書在聯邦參議院上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