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半年過去。

曦和的成長很快，小東西雖然還不到五歲，但體力、耐力遠比富貴之家的十一二歲少年還要強。

在姬無傷保持常人行走速度的情況下，小東西再也沒被落下過，反而因爲精力太旺盛，經常跑沒影。

“濕忽！濕忽！”

小小的身影從身後一蹦一蹦跑過來，小短腿在姬無傷身前刹住，又髒又黑的小臉上樂呵呵地咧開嘴。

“濕忽！大老鼠！大老鼠！”曦和獻寶似地把一隻比兔子還大，發毛油亮的大老鼠舉到姬無傷眼前，不顧老鼠叽叽掙紮，使勁晃蕩：“是不是很大，我費了老大勁才捉住。”

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姬無傷，像是等待誇獎，如果能忽略嘴角那濕漉漉的口水，或許是挺可愛。

姬無傷看着帶着莫名熟悉感的老鼠，幾乎瞬間就想到魏無牙那隻臭老鼠，也隻有他才能養出這麽大的老鼠。

他擡起頭，目光掃視了一圈，嘴角微微抽動。

“濕忽？”曦和見姬無傷沒有回應，鼓起包子臉，不滿的掐緊起老鼠，一隻手手勁的撸着那背後油亮的毛發。

姬無傷低下頭，嘴角一翹，手指輕輕地戳着她的腦門，輕聲道：“這次是想燒烤，還是紅燒？”

小東西小手一頓，目光飄忽，沒有再直視姬無傷，幹笑道：“濕忽您說什麽……這大老鼠難道可以吃嗎？”

姬無傷張手使勁的揉着她的腦袋，看着那身又黑又髒滿是泥土污垢的衣裳，簡直就像個野孩子。

察覺到那隻手将自己原本就亂糟糟的頭發弄得更加亂，小東西不滿地瞪起眼，但卻沒有絲毫想躲開的意思。

曦和雖然還不到五歲，但心智發育得極快，遠遠超出同齡人所有的聰明，忽略掉外表更像一個十歲的熊孩子。

精力旺盛非常，對什麽都抱有濃烈的好奇心。

現在她會跟丢姬無傷隻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半路被什麽東西吸引，把姬無傷都給忘了的時候才出現。

看着小東西熟練的找來細繩子，樂呵呵将那死命掙紮的大老鼠捆起來，姬無傷嘴角微抽。

顯然，這一幕經常發生。

小東西最大的愛好就是養各種寵物，而這些寵物顯然都是她沿路捉到的，至于種類，多不勝數。

正常一些的如兔子、竹鼠、野雞…，比較驚悚的則是青蛙、蛇、老鼠、蠍子、蜘蛛……

雖然她養的這些寵物，最後不是被她養死，就是進了她肚子，雖然每一隻寵物死掉的時候她都挺傷心的樣子。

以這老鼠的肥碩，姬無傷估摸最後還是會進她肚子。

姬無傷幹脆找了一棵大樹下停下，從背囊中取出水和食物遞過小東西，然後取出舒寒送來的彙報翻閱。

小東西卻拿着食物先喂養那隻大老鼠，那老鼠頓時不再掙紮，猙獰化作溫順，當真沒骨氣。

而小東西明顯樂此不疲的樣子。

一刻鍾後，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繼續行進，随行多了一隻兔子大的老鼠，被繩子綁着身體，由小東西牽着走。

姬無傷并沒有明顯的目的地，隻是随意地順着當年與憐星到處散布秘笈時走過的地方再走一次。

冷眼觀看着的這幾年世态演變，普通老百姓與武林依然像兩個世界，武林人中快意恩仇，縱情潇灑，恩怨仇殺。而老百姓的世界中隻有負重生存與麻木生活。

老百姓依舊很苦，并沒有随着真武殿的出現改善多少，但卻因爲真武殿，多出了另一條活路。

行過數裏，姬無傷與曦和停下腳步，看着不遠處道路中央一副宛如地獄一般的景象。

姬無傷古井不波，小東西瞪着大眼睛，一臉懵懂。

隻有小東西牽着的那隻老鼠突然躁動起來，使勁要往前方竄去，差點讓繩子掙脫了小東西的小手。

一地的死屍，看那衣飾還有車輛，顯然是一隻镖隊，姬無傷很熟悉，畢竟福威镖局就是幹這一行。

在這個世道，這個江湖，這種事情雖不多見，但也時有發生，并不奇怪。不過很多些大盜隻要财不要人，隻有搶到镖貨，很少連人一起滅掉，窮兇極惡的除外。

顯然，眼前這一隻镖隊，運氣并不怎麽好。

至于這支镖隊究竟是何人所滅，姬無傷也猜到大概。

隻因那些死屍中還有零零散散幾隻肥碩的老鼠，在啃食着屍體，這種資源枯竭的世道，能将這些老鼠養的如此肥碩，顯然不是易事。

魏無牙雖然死了，但卻還有一些弟子。

顯然，十二星相的業務被無牙門下繼承了。

對于這種事，姬無傷沒有多大抵觸，更不會生出不滿急着讓舒寒帶着“譴罰者”将這些十二星相的餘孽滅盡。

他反而考慮的是，讓舒寒與“譴罰者”适當收手，别把這些綠林強盜都殺光。否則第一代真武殿弟子藝成之後，真武殿恐怕又失去一大塊盈利的項目。

最好是天下所有镖局都幹不下去，然後由真武殿來接管這部分業務。

小東西仰頭看着姬無傷，靈動純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濕忽，大老鼠還能不能吃……哦，能不能養。”

姬無傷道：“吃是可以吃，不過，扔了吧。”

“哦。”小東西很聽話的松開繩子，任由那隻拼命掙紮想要逃離的大老鼠跑到跟同伴那邊，一起啃食屍體。

“走吧。”

姬無傷看了小東西一眼，不顧着這一地駭人的景象，邁步走過，慢條斯理地避開死屍還有血水。

小東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突然小手抓住姬無傷的衣袍，亦步亦趨，不敢多看周圍。

姬無傷沒有絲毫動作，繼續平淡地跨過一具屍體，他感覺到抓着自己衣袍的小手松開。

姬無傷轉頭，看着是站在屍體旁前駐足不前的小東西，道：“你在害怕什麽？”

小東西小臉怯怯，眼睛似乎有些遲疑：“濕忽…”

姬無傷溫聲道：“你要記住，這世界上，死人才是最無害，最善良的人，死人是不會傷害你的。”

小東西鼓起小臉：“可是好吓人啦？”

“這些都是表象，不要被迷惑。”

“他們會不會突然變成鬼？”

“這世界上沒有鬼。”

小東西眼睛眨動，然後低頭看着那被老鼠啃食得血肉淋淋，但卻一動不動的屍體，點了點頭。

小短腿一蹬，小東西跳起來越過屍體，跟上姬無傷。

這一次，她沒有再抓着姬無傷的衣袍。

一隻啃食屍體的老鼠，注意到從身邊經過的一大一小兩個食物，小眼睛冒着紅光，舍棄掉身邊不再新鮮的屍體，發出尖銳猙獰的叫聲向着姬無傷與小東西沖去。

“呀！”小東西明顯被吓了一跳。

姬無傷目光很平靜地看向那隻老鼠，那隻老鼠仿佛驟然被人踩到身體一般，瞬間炸毛，轉頭就跑。

小東西眼睛眨動，看着那隻跑遠的老鼠，透着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