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時,無論是出城,的還是入城的人,皆奇怪發現,相比往日,城門開得過早,并且城門附近人無人設關卡,而後有人發現城樓上一個個被打暈的官兵。
隻是,大部分人更加關心城門樓内外,刻在城牆上,此前從未出現的那些經文。
“這是華山派混元功!”一名入城的镖客看着一處經文開頭注名的功法名稱,忍不住大吃一驚。
不遠處一名背着大刀的長須大漢瞪着銅鈴般的雙目,大聲道:“真的假的,這可是華山派最上乘的武功!”
一名身着邋遢道袍的白須老者鶴發童顔,雙目精光閃爍,悠悠道:“此功義理精妙無方,老道生平難見,即便不是華山派的混元功,也絕不在其之下。”
另一邊有人驚歎道:“這九陽功是哪個門派的?這義理高深莫測,想來威力不小,爲何未聽說過?”
有人不太确定道:“觀其經義,似是佛門功法?”
“城樓内還有!”有人從城門内跑出來,大喊道。
城樓内部同樣擠滿了人,他們本意出城,然而此時卻駐足不前,隻因同樣被城樓内部城牆上刻着的一篇劍法吸引,但凡有點見識的武林人,無一不如癡如醉。
“鎮嶽十三式!這又是哪個門派的劍法?”
“此劍法堂皇霸氣,劍意高絕,怕不在昆侖派的飛龍大九式之下,真不知道是哪一個前輩高人所創!”
“你們看那!”突然一白衣少年指着經文最後的位置。
不少人被他引起注意,隻見那劍法經口訣的最後,留有幾個淩厲字體,不屬于口訣一部分。
“願天下衆生人人如龍,真武殿,留法于此。”
有人一臉霧水:“真武殿,沒聽說過有這個勢力啊?”
“應該是某個隐世的門派,否則哪能輕易拿出如此上乘的功法,并且公諸于衆,如此大氣魄,絕非簡單!”
有人如此猜測,并且得到不少人的認同。
“這武功應該不假吧?”有人遲疑。
種種往日可望而不可求的頂級武功突然直接暴露于衆,衆人心中不禁覺得夢幻,一時之間不敢相信。
“是真是假,日後再辨,先趕快記下來!”
有人提醒,衆人很快反應過來,瞬時間一片混亂,各人紛紛找齊紙筆,然後趕回來占位置,抄寫經文。
不過其中武林人終究是少數。
此處更多的還是普通的百姓,他們或許認不得這武功有多高深,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精明。他們瞧着一些武林人如此失态,自知這些圖文非同小可,同樣有樣學樣的抄錄下來,即便不識字者,也能照着字體畫下來。
一時間,整個城門口水洩不通,并且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隻因消息在擴散,更多的人聞訊而來。
這城樓上那些原本駐守的官兵此時雖然已經醒過來,但已經無力控制局面,隻能匆匆跑去上報上官。
不久後,此處被官兵控制,那些經文很快被破壞。
不過,數篇武功絕學已然被抄錄下無數份,自成都爲中心,向四面八方流去,有心人縱然想堵也堵不了。
數日後,峨眉派與青城派聞訊趕來,親眼瞧着那從百姓們手中抄錄下來的幾份經文,盡皆現出驚悚之色。
一場風波自成都席卷而開,然而早已遠去的姬無傷根本不在意結果,隻因他所過之處,風暴越來越大。
姬無傷帶着憐星,出了四川,途經貴川、兩廣、江西,幾乎沒有過多停留。
即便這樣,江湖上流傳的消息,依然比他們更快一步。
一路走過,名山大川,或是大城小廟,皆可見姬無傷留下的功法,如此行徑,可謂喪心病狂。
被當做勞力使喚的憐星,也是一腔怨氣。
然而,她打不過人家……
江湖中無數人奔走相告,而且影響已經不局限于武林,朝廷也意識到事态可能的惡劣發展,連忙急令各省各府不惜一切阻止功法流傳,必要時可動用軍戶鎮壓。
然而,這些武功早已不單隻在武林中流傳,比起那些武林人,流傳最廣的是泱泱不絕的平民百姓,縱使姬無傷留下的武功很快就會被官府破壞,也擋不了傳播的速度。
最不甘平庸的其實就是底層的百姓,這個時代學會任何一項技藝都需要花費巨大的代價,知識的壟斷嚴酷,如今得到如此天大的機緣,有誰會傻傻的無動于衷?
即便學得一些粗淺功夫,以後不論是到衙門中混個一官半職,還是行镖賣藝,或者跑到武林中逍遙自在,怎麽也好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給地主老爺做牛做馬。
而實際上,面對這場已經不可抑制的風暴,最緊張的其實是傳承已久的各大武林門派與武學世家,以往他們恥于與朝廷爲伍,如今卻是配合官府動作最積極的集團。
姬無傷不知覺中已然流傳出百餘套功法,無一不是上乘,以往珍貴無比的頂級武功如今幾乎爛大街,這無疑讓這些這些門派世家的底蘊傳承頃刻被颠覆。
這是他們難以忍受的,也必須阻止。
一個門派一個世家如果傳承斷了,便等同于滅門。可他們最珍視的傳承與底蘊如同白菜一般爛大街,那他們的高貴與特殊的武林地位,同樣頃刻間會變成一坨屎。
朝廷擔心的是秩序崩壞,威脅統治。
這些名門大派擔心的是失去以往享受的一切榮耀。
天下間所有武林勢力,從未有如今這般齊心團結,哪怕以往有宿怨,此時也同樣合心合力尋找着那散播功法的所謂“真武殿”,誓将這意圖攪亂武林的禍害清除。
……
福州府城下,城門之下水洩不通,人潮人湧。
一輛馬車遠遠地停在城外,一雙壁人掩去真容,遠遠駐足遠觀,正是姬無傷與憐星二人。
看着遠方的福州城門,姬無傷莫名有些感歎,突然有一種滄海桑田,似是而非的疏離感。
看着那不停向那城門趕去觀看城牆上武功的人們,姬無傷看着憐星:“看來已經有人開始留意了,昨夜就已經有人躲在那城牆上守株待兔,我們的路線太過直接明了。”
憐星幽然道:“如果你擔心,可以就此停下。”
姬無傷輕笑一聲:“看來你也不太樂意做這些事,倒是我沒顧及到,畢竟此事對于你們移花宮同樣有害無益。”
憐星道:“你也未免太小瞧移花宮了。”
姬無傷道:“你昨晚爲何留那些人性命,之前也是,隻打昏那些駐守的官兵卻不傷他們的性命。江湖人眼中的女魔頭,移花宮的二宮主,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心慈手軟?”
憐星道:“你也沒要求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姬無傷笑了笑,對于這事其實也并不在意。
憐星看着遠處城門下一張張欣喜若狂的面孔,歎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要打造什麽武學盛世,不過即便你如今将無數上乘武功散布天下,也未見得有完美。”
“衆生生來不平等,即便每個人都擁有一樣的武功,然而背景、資源、資質,同樣會拉開這些普通人與世家子弟的距離,到時候這些普通人爲了向上爬,又不知道會造出多少血禍。”
“那也好過連一絲希望也沒有,永遠隻能被人壓迫。”
姬無傷不以爲意:“不過我又給這些人準備了另一套功法,這武功對資質的要求并不高,隻要他們敢下決心,犧牲一點東西,外在因素導緻的差距也并不是那麽大。”
他從身上拿出一本新寫的冊子,遞給憐星。
其上寫着四個字,《辟邪劍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