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煙的懸崖邊上,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悠然而現,二人衣飾精緻,相貌氣質更宛如天人,完美而出塵。
隻是,難以理解如此壁人爲何出現在這荒山野嶺。
這裏是峨眉派後山禁地,乃是曆代峨眉派先人長眠之所,任何靠近此處者,幾乎形同冒犯峨眉派。
然而,無論是姬無傷,還是憐星,别說如今衰落的峨眉派,便是最鼎盛的時期,都沒有絲毫需要顧忌的必要。
兩人到此,隻因姬無傷要尋找幾十年前最耀眼的一代人傑,歐陽亭留下的寶藏。
歐陽亭,那是個即便同時代的移花宮宮主也掩蓋不了輝煌的強者,不僅武功絕頂,心智計謀也極其可怕。
然而這樣的豪傑,卻在最鼎盛,如日中天的時候突然消失江湖,連同他的财富與無數寶貝一起消失無蹤。
他二人身前的深谷底地下,正是歐陽亭生前耗費無數精力建造的地下宮殿,也是其葬身之所。
而後,姬無傷提着憐星,在對方冷漠如霜的目光中,對着一眼望不到底的深谷直墜而下。
以他的武功,這世上幾乎沒有任何地方到不了。
不多時,二人安然落在谷底,宛如人間仙境的地方。
“這地方不錯,适合養老。”
姬無傷與憐星下未見一人,未見人迹。
顯然這裏還未被十大惡人之一的蕭咪咪發現,沒有變成其蓄養男寵的快活地,估計在不知什麽地方日理萬雞。
這裏面留下不少機關,姬無傷費了不少力氣拆除。
然後在那奢華至極的地下宮殿裏。
他們看到了富可敵國的财富。
無數讓江湖人瘋狂的神兵利器。
各種或隐秘、或失傳,聳人聽聞的暗器毒藥。
還有大量頂級功法秘笈。
更有歐陽亭不擇手段,诓騙當時五名絕頂強者,彙納百川,傾一生所學合力編造的《五絕神功》。
姬無傷對于地靈宮中的武功絕學隻是目的之一,那地靈宮内留有歐陽亭一生收藏的各種珍稀寶貝,其中就有一些恰好是憐星當下修練所需之物。
恰巧此地隐秘,宛如世外桃源,正适合躲避紛擾。
姬無傷便決定待上一段時間,觀察憐星的修煉情況。
而後,姬無傷破除了所有機關,也找到其他通往外境的通道,補充了物資,便就此待了一月有餘。
……
姬無傷坐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雙目半眯,毫無焦點地望着上空那如向内部傾斜的山壁,山壁之上藤蔓雜生,依稀能見猴兒的身影騰躍嬉戲,叫聲刺耳。
在姬無傷身後,一襲青紗長裙的憐星,身姿曼妙,清冷豔絕,精緻的面容上,眸中神彩說不出的冷漠。
她隻是安靜地站,不動不言,宛若人偶。
相比月前那如枯萎花朵一般的慘無顔色,此刻的憐星不僅恢複了原有的絕美傾城,更多了一種道不明的道韻。
隻可惜,那秋水眸瞳中,再也不見那靈動狡黠之色。
而若是有熟悉的人看到憐星,必然會詫異地發現憐星那身體上唯二的瑕疵,那畸形的左手左腳,似乎較正了許多,雖說未恢複與常人無異,可已不再如此前那般扭曲。
不知經過多久。
姬無傷眼睑張開,眼中焦點凝聚,眸光閃動。
他似乎忘了憐星的存在,自顧自拿起一本書冊,白紙上沒有半個字眼,他又拿起早有所備的筆墨,毫毛沾了墨水,在白紙上迅速書寫着文字。
半刻鍾後,書冊之上落滿了無數圖形與經文。
待到墨迹幹後,姬無傷将之抛給憐星,拍了拍手,道:“這是最後一版,能完善的地方都盡可能完善,這世間應該沒有比它更完美的功法了,以後照着練就是。”
憐星淡淡地瞧了姬無傷一眼,無聲歎了一聲,目光似乎有些複雜。
她接過那書冊,安靜地将其上的經文默背于心。
相處得越久,她便越發難以猜測此人到底在想什麽。
似神、似魔、似鬼,唯獨最不像人。
一開始她覺得此人是個泯滅人性的惡魔,後來更加感覺到對方的冷漠無情,在對方眼中,不論是貓狗畜牲還是武林高手,似乎都沒有區别。
仿佛衆生平等,沒有高低貴賤,皆可漠視。
在他眼中似乎隻有兩種人,有趣的人,無趣的人。
冷血無情,任性自我,無所顧忌,無所束縛。
有時候憐星覺得此人與他姐姐邀月相像,一樣的任性,一樣的冷酷,一樣的霸道,從不需顧及他人。
最初對方交給自己的那本秘笈,憐星本以爲是什麽古怪邪門的武功,以爲又是新折磨的開始。
卻不想對方交給自己的确實是一本無上神功。
以她的見識自看出,其上的武學比之移花宮鎮派神功明玉功更加玄奧莫測,仿佛納盡天下所有武學義理,她熟知的任何武功都能在其中找到根源奧義。
如此詭異,這幾乎毀去了憐星對于武學的認知。
憐星看了一段經文,便忍不住想看第二段,越看越心驚,越看越癡迷,這武功似乎蘊含着天下武功最高深,最完美的奧義,對于境界越高的人而言,吸引力越可怕。
不需姬無傷提醒,憐星便已不知覺中修練起來。
恰逢她精練多年的明玉功功力消融殆盡,水杯被清空,如同白紙,正适合從頭修煉其他武功。
不過憐星雖然功力盡失,但多年苦修被功法真氣改造的體質卻沒損傷到,經脈俱通,強韌而開闊,即便如今重修,也是事半功倍,一日千裏。
而在真正修煉這功法之後,憐星才真正體會到這功法的詭異離奇,這功法修煉出來的真氣精純得恐怖,比明玉功修煉出來的還有精純,偏偏蓄功的速度卻極快。
另一方面,這套功法似乎包含了天下所有武學的奧義根本,仿佛能演化萬千武學之道。
無論她使出哪種武功招式,在沒有配套的功法口訣之下,威力竟然不會比其原本遜色多少,甚至更加可怕。哪怕需要明玉功配合才能發揮最大威力的移花接玉。
然而這并不是最讓憐星吃驚的地方,真正讓她感覺到詭異的在于,這功法真正的根本不在于内功的修煉,或者武學義理的玄妙,而在于對修練者體質的改造淬煉。
這武功真正厲害的地方在于持續不斷地對身體潛能進行開發改造,易筋洗髓,換血淬體。
遠非修習橫練功夫那種對肉身的瘋狂錘煉,極容易損及體質根本的硬功能比較的。
這個過程中她體驗最深的便是那畸形多年,已成頑疾的左手左腳,每次修練這武功的時候,身體這兩處地方便會發出極重的痛苦,宛如骨頭不斷被捶碎一般。
憐星知道那是功法本身對于身體的淬煉與矯正,所謂的便是将身體筋肉骨骼開發到最完美的狀态。
這讓憐星感到茫然無措,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當初被邀月推下樹摔斷手腳後,隻要及時找人接回,其實并不會落下什麽殘疾。隻是她畏懼邀月,不敢找人治,也不敢讓人治,多年下來變成了頑疾。
而以她移花宮二宮主的尊貴身份,若是有心想要治好的話,哪怕這天底下最知名的神醫也要給她面子。
然而,這麽多年來,憐星從未主動想要治好身上的殘疾,到底是畏懼邀月,還是想以此時刻提醒邀月。
因爲這套功法,因爲這段時間的相處,憐星對姬無傷的惡感逐漸減弱,她心中感歎,對方隻要不想着禍害人,特别是禍害她,其實還是挺容易讓人相處。
隻是憐星的态度轉變還沒有持續多久,便又一次感覺到姬無傷的肆意妄爲,毫不顧及他人的冷漠。
那武功她沒有修練多久,才剛剛體會到其中的奇妙便被姬無傷要求停止修煉,并且不知用何方法吸幹了她剛有所成的真氣,随後換了另外一本秘笈,讓她重新修煉。
憐星咬牙切齒之餘,也發現這新秘笈根本還是她此前修煉的那一套,隻不過修改得更加激進極端,最初那本若可以說是集合了佛、道二宗至理的無上神功。
那麽這被修改過的第二版就開始透着一些邪氣。
在此之後,憐星又被強迫修行了第三版,第四版。
一版更比一版邪性,如今他看着是第五版,早已沒有了佛、道二宗的任何理會影子。
而是一本徹徹底底的魔功。
她懷疑自己若修煉了此功,最後還能否做個正常人。
更讓憐星駭然的是,這前後幾套在她看來可能冠傑古今的武學秘笈,從頭到尾似乎是眼前這人所創。
憐星合上書冊,看着姬無傷,歎道:“之前問你這武功的名字,你說還未完成,沒必要取,現在呢?”
姬無傷道:“叫魚龍九演吧。”
他心裏補充道:這是爲你外甥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