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連心,馮桃短暫的失神令馮橙心頭一動,抓着她的手問:“三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馮桃臉一紅,倒沒有隐瞞姐姐的打算:“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怎麽說?”
馮桃揉了揉帕子,語氣有些不确定:“就是覺得他長得挺好看,對差事又認真負責,打交道時挺開心的,可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
馮橙眸光一閃,吃驚道:“三妹,你說的該不會是林嘯吧?”
馮桃眨眨眼,滿是崇拜:“大姐最聰明了!”
馮橙一時難以回神:“三妹,你之前不是……不是嫌林嘯克妻嗎?”
馮桃臉色一正:“此一時彼一時,這不是打過幾次交道,有些了解了嘛。”
以前也不知道林嘯又好看又正直啊。
“三妹要是真的喜歡,回頭我讓陸玄試探一下林嘯的意思。”
馮桃忙擺手:“不急啦,我還沒想明白呢。”
“那三妹想明白了和我說。”
馮桃臉紅成小桃子,點了點頭。
齊軍占據着玉泉關,随時都會開戰,爲了盡快穩定局面,新皇登基大典便選了最近的吉日。
隆重繁瑣的登基大典舉辦完,太子便成了名正言順的天子。
守城之戰要善後的事有很多,慶春帝留下的爛攤子也不少。
文武百官,新帝第一個收拾的便是韓首輔。
韓首輔的族侄韓守德負責修葺的城牆是空心牆,已經是激起了民憤的,這便成了韓首輔貪腐的有力證據。
再加上韓府管事與曉夢夫人勾結,處在魏、齊交戰的當口就更讓人憤怒了。
韓首輔一家被判砍頭,并抄家。
韓家人被推到菜市口問斬的時候,百姓無不拍手叫好,爛菜葉子臭雞蛋毫不留情砸過去。
菜市口的青石闆沖洗了好多遍還殘留着血迹,百官想到新帝,卻覺寬厚。
這要換一個稍稍心狠的,掉腦袋的就不是韓家那十多口了,誅九族都有可能啊。
比起對韓首輔的處置,對吳王母子的處置更讓人覺得天子厚道。
蘇貴妃賜毒酒一杯,吳王終身不得踏出王府一步,吃穿用度依然保持郡王待遇。
對于新帝的做法,無論是永平長公主,還是成國公府,以及成爲太後的陸皇後,都沒有半點異議,一些爲了讨好新帝想要提議把吳王貶爲庶人的大臣識趣閉嘴。
更多臣子則覺得新帝所爲令人安心。
無論先帝如何,畢竟隻有這麽兩個兒子,太子若是一登基就把唯一的弟弟趕盡殺絕,難免令人心寒。
至于妖妃,哎呀,一杯毒酒可太便宜了,還是他們皇上心善啊。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冷宮中卻冷冰冰的。
國色天香的美人,如今仿佛失去水分的鮮花,枯萎蒼白。
蘇貴妃盯着端到面前的毒酒,神情麻木。
從慶春帝身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有今日。
美貌,算計,風光,荒唐。
她如頑強的藤蘿攀附着慶春帝那棵大樹,在頂端開出最美的花。
可一旦沒了攀附之物,就什麽都不是了。
“娘娘,您該上路了。”端來這杯酒的隻是個普通内侍,身後跟着兩個小太監。
蘇貴妃感到了憤怒。
她以爲,那個半輩子都沒争過她的女人會帶着毒酒來看她,展現勝利者的優越,誰知來的是個沒名号的内侍。
“我要見皇後,不,是太後。”
“娘娘,您别讓奴婢爲難。”
蘇貴妃冷笑:“你确定太後就不想見我?”
她不信那個女人會放棄這樣炫耀的機會。
内侍終于猶豫了一下,打發小太監去請示。
慈甯宮中,陸太後正在哄小皇子。
“她要見哀家?”陸太後拿撥浪鼓逗弄着小皇子,眼都沒擡,“沒空。”
内侍退了出去,這時小皇子尿了,乳娘忙把哇哇哭的小皇子接過去,一群人忙起來。
陸太後含笑看着,對于内侍傳的話,心中毫無波瀾。
她一直看在眼裏的人,從來不是蘇貴妃。
當慶春帝的死訊傳來,她心中無悲無喜,隻有解脫。
這一生,她錯愛了一個人,情起年少,止于不惑。無論誰先走,反正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見了。
餘生于她都是好日子,才沒空去見一個不相幹的人。
“太後說沒空見你,娘娘趕緊上路吧。”内侍皮笑肉不笑催促着。
妖妃果然會唬人,害他還真以爲太後想見呢。
蘇貴妃攸地睜大眼,透着不可置信:“她不見我?她怎麽說?”
内侍不耐煩了:“不是說了,太後說沒空見你。”
“太後原話呢?”
内侍嗤笑:“太後原話還沒這麽多呢,就說了兩個字:沒空!”
蘇貴妃踉跄後退,神色怔怔。
那個女人竟然說沒空,她不該來耀武揚威嗎?
爲什麽?
“别拖延時間了,趕緊上路吧。”
在内侍的催促與冷臉下,蘇貴妃抖着手把毒酒飲下。
酒杯掉到地上,她也倒了下去,口中反複念着三個字:“爲什麽?爲什麽……”
妖妃瘋了吧?
“什麽爲什麽,太後那麽尊貴的人,見你一個要死的晦氣人幹什麽,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蘇貴妃躺在地上聽着内侍的話,視線漸漸模糊。
她忘了問,琅兒如何了。
回來!
蘇貴妃指尖動了動,卻喊不出來了。
蘇貴妃一杯毒酒賜死還有一點水花,梅花庵庵主的死則悄無聲息。
若是大張旗鼓處置梅花庵庵主,必然會引起百姓對先皇的議論,無論新帝對先皇感情如何,爲人子都要避免。
有人悲,便有人喜。
馮府與成國公府張燈結彩,正籌備着喜事。
馮家重新搬回了尚書府,當然現在隻是馮府。
新帝要把馮尚書官複原職,被馮尚書拒絕。
用老頭的話來說,一把年紀了,沒精力了,還是把位子留給有幹勁的年輕人吧,他沒事遛遛毛驢就好。
新帝無奈,以馮橙殺敵有功的由頭,把曾經的尚書府賜給了馮家。
住在哪裏對馮尚書來說無所謂,馮橙卻高興極了。
晚秋居中的橙子樹挂滿青澀果實,知了一聲一聲叫。
馮桃扶着橙子樹,既爲姐姐高興,又有點傷感。
大姐出閣,連來福都成了陪嫁,越發顯得她孤零零的。
“大姐,明日你就出閣了,等秋日這些橙子熟了,就我一個人摘了。”
馮橙抱着來福,捏捏馮桃臉頰:“想得美,到時候我帶你姐夫一起來摘。”
“大姐!”馮桃震驚。
怎麽還炫耀呢,過分!
馮府上下都興高采烈,這其中,錢三家尤爲熱鬧。
誰能想到那個遊手好閑的錢三,竟然要被大姑娘帶到國公府當管事呢!
錢三娘送走不知第幾波來道喜的人,抱着錢三就哭了:“我兒啊,娘萬萬沒想到你還有這等運氣。”
錢三不樂意了:“娘說什麽呢,兒子是憑本事被大姑娘看重的,等兒子在國公府站住腳,就接您和爹去享福。”
錢三娘又是感動又是擔心:“三啊,到了國公府可要好好幹,别給大姑娘添麻煩啊。”
“知道了,知道了。”
他這種天選之子能給大姑娘添麻煩?分明是助大姑娘越過越好。
錢三這麽想着,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找人吹牛去了。
轉日,馮橙出閣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