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蕊醒來時,發現在一處密不透風的屋子裏,四周一片昏暗,連窗子都無。
她翻身下了矮榻,放輕腳步走至門口處。
厚重的木門嚴絲合縫,阻擋了她看到外邊情形的可能。
她試着推了推,不出意外推不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她藏在夢蝶居,正擔心被搜查到,再醒來爲何會在這種地方。
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後頸,杜蕊茫然惶恐,觀察許久确認屋中再無旁人,揚手拍了拍門。
“有人嗎?”
“開門!”
這般喊了幾聲,門突然拉開了。
外面光線一亮,杜蕊下意識眯了眯眼,才看清門外站着一個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襯得一張臉白淨如玉,眸若琉璃。
“你是那個公子!”杜蕊認出了門外少年。
陸玄笑笑:“對,我是那個公子。”
杜蕊面露怒色:“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杜行首随我來。”
見杜蕊扶着門框不動,陸玄靜靜看着她。
“請公子送奴家回去。”杜蕊語氣冷硬,“奴家雖隻是一個花娘,這點自由還是有的,公子這麽做就不怕傳揚開來被人笑話?”
陸玄挑眉:“是送杜行首回紅杏閣,還是夢蝶居?”
杜蕊面色變了變。
陸玄似笑非笑望着她:“聽說錦麟衛到處在尋杜行首,或者把杜行首直接送到錦麟衛衙門去?”
“公子到底想幹什麽?”杜蕊有些沉不住氣了。
“所以請杜行首随我來,我們好好聊一聊。”
見陸玄轉身,杜蕊咬了咬唇默默跟上去。
她留意四周,隻見長廊高牆,辨不清身在何處,而那些靜靜站着的年輕護衛令她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坐吧。”進了房間,陸玄指指對面。
杜蕊猶豫着坐下來,問:“公子把奴家帶來這裏,究竟有什麽目的?”
“杜行首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立刻放你走。”
“公子請說。”
陸玄目不轉睛盯着杜蕊,不放過她絲毫表情變化:“英姑在哪裏?”
杜蕊面色驟變,心中掀起驚天巨浪。
陸玄靜靜等着她開口。
杜蕊緩過神來,用力握緊顫抖的手,強撐着道:“奴家聽不懂公子說什麽。”
陸玄輕笑:“怎麽會聽不懂,前不久馮三老爺在紅杏閣見了英姑,不就是杜行首引見的嗎?”
提到馮錦西,杜蕊亂了心神:“馮公子和你說的?”
“算是吧。”陸玄語氣淡淡。
杜蕊神色狐疑:“公子能不能說明白,‘算是’是什麽意思?”
陸玄挑眉笑笑,輕描淡寫道:“從他嘴裏問出來的。英姑是齊人,你們該不會以爲這些見不得光的接觸就無人察覺?馮錦西那樣的纨绔子弟最是沒膽兒,不過是抓來一問,他就全說了。”
“他怎麽樣了?”杜蕊語氣中難掩急切。
陸玄定定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他會怎麽樣,那就要看杜行首了。”
“我要見他!”
“杜行首回答了我那個問題,自然能如願。”
杜蕊死死咬着唇,把好看的唇瓣咬出了血痕。
淡淡的血腥味令她清醒了些,神色更加堅決:“不見到馮公子,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沉默了片刻,陸玄點了頭:“行吧,我帶你去見他。”
穿過長長的走廊,杜蕊走進一個昏暗的房間。
馮錦西手腳被鐵鏈鎖住锢在牆上,頭發披散,能明顯看到臉上、身上的血痕。
“錦西!”杜蕊情急脫口。
馮錦西吃力擡了擡頭,語氣緊張:“阿蕊,你怎麽也來了!”
一聲阿蕊,觸動杜蕊的心,她快步跑了過去。
離得近了,馮錦西受的鞭痕就看得更清楚了。
杜蕊眼淚掉下來:“錦西,你怎麽樣了?”
“我還好……他們把你也抓來了?”馮錦西忍着痛苦問。
杜蕊流着淚點頭。
“你放了她!你問的我都交代了,要抓也是抓英姑,你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花娘幹什麽?”馮錦西對着陸玄喊。
陸玄嘴角微抽。
真沒想到馮橙她叔還有演戲的本事。
“人已經見了,杜行首是不是該回答我的問題了?”陸玄大步走過去,橫在二人中間。
杜蕊站得筆直:“我還沒有和他說完。”
陸玄皺了皺眉,側身讓開。
杜蕊淚眼朦胧望着馮錦西:“錦西,你還怪我嗎?”
馮錦西神色複雜,沉默許久後苦笑:“我不知道……”
杜蕊抽出煙粉色的帕子擦了擦眼淚。
“阿蕊,你就告訴他英姑下落吧,那我們就都能回去了。”
“我……我不能說……”珍珠般的淚珠一串串從眼角滾落,滑過杜蕊白皙的臉頰。
她拿帕子胡亂擦着,淚越流越兇。
“錦西,對不起,可我也沒有法子,這是我的命……”
陸玄冷眼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隐隐有些不安。
杜蕊說的這些話不太對勁兒。
她既然不肯吐露英姑下落,爲何又說這些?
“錦西你别擔心,你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不會把你如何的——”
不好!
陸玄心一沉,快若閃電出手抓住杜蕊手腕。
馮錦西震驚的聲音響起:“杜蕊!”
杜蕊半仰着頭看着陸玄,眼角、嘴角往外淌血。
“馮公子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放了他……”她又艱難看向馮錦西,“錦西,你還怪我嗎?”
“我——”馮錦西喉嚨中仿佛堵了石頭,說不出話來。
杜蕊淌着血的唇角微微勾起,往一側栽去。
“不怪了!”馮錦西脫口而出。
重物倒地的聲音傳來,杜蕊躺在地上,唇角凝固出一抹淺淡的笑。
馮錦西望着雙目圓睜一動不動的女子,喃喃道:“不怪了……”
她騙了他,把英姑帶進他的視線,讓他的人生從此颠覆。
而他也騙了她,在她臨死時還騙着她。
扯平了,不怪了。
“她怎麽會……怎麽會死?”馮錦西看向陸玄。
陸玄俯身探了探杜蕊鼻息,用手帕墊着手把落在杜蕊身邊的煙粉色帕子撿了起來。
“在她昏迷時派人檢查過,她口中沒有毒牙,身上沒有利器,應該是這條帕子藏了毒,剛剛她用浸了淚水的帕子擦拭嘴角,其實就把毒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