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侄女的盈盈笑眼,馮錦西一臉淡定:“前些日子來過一次,那時候還早呢。”
“那三叔怎麽沒帶我?”
“那麽早,誰知道梅花開了沒有。我怕你白跑一趟,所以先來探探路。”馮錦西解釋完,才覺得不對。
他當叔叔的出來玩玩,誰規定必須帶着侄女了?
就天熱的時候他準備好了遊船和西瓜,結果侄女撇下他,和朋友去了。
馮錦西把心虛一抛,越發淡定了:“橙兒,咱們上去吧。”
小厮乘風要跟上,馮錦西一指路邊:“留下看着車馬。”
對于馮錦西不喜帶着小厮玩,馮橙知道原因。
乘風之前的那個小厮,經常會向牛老夫人禀報馮錦西在外面的事兒,馮錦西爲此挨了不少打罵。
後來換了乘風,他的戒心也消不了了。
叔侄二人拾階而上,小魚默默跟在後面。
山上要冷一些,積雪深厚,踩在上面發出咯吱聲響。
“橙兒小心點兒啊。”馮錦西一想到就是在這地方崴腳的,忍不住叮囑走在身邊的少女。
“三叔也注意腳下,我看這裏更容易摔跤。”
馮錦西摸了摸鼻尖。
能不能别總說這種讓他心頭一緊的話。
爲了緩解尴尬,馮錦西伸手一指:“橙兒你看那裏。”
馮橙放眼望去,就見如霞如雲的梅林旁一座庵堂靜靜立着。
皚皚白雪下,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
“那就是梅花庵嗎?”
“對。”馮錦西點點頭,講起梅花庵的來曆,“庵主本是一個貴女,據說是家中反對她與一名男子相戀,于是跑到千雲山來削發爲尼,這片梅花林就是她出家後種下的……”
馮橙聽完問:“庵主還在嗎?”
馮錦西笑了:“那名貴女出家時不過十幾歲,到現在也就四十多歲,自然還在的。”
“這樣說來,我們逛累了可以去梅花庵用齋飯?”
“梅花庵有專門招待香客的外堂,若是時間還早可以去讨一杯水喝,天黑之前就閉門謝客了。”
畢竟是尼姑庵,不似那些大寺廟會提供善男信女留宿之所。
馮錦西一想侄女又不懂這些,到嘴邊的解釋默默咽了下去。
叔侄二人走進梅林,能看到雪地上留有一串串腳印,顯然今日來此踏雪賞梅的人不少。
梅林足夠大,走在其中會生出無邊無際之感,時而會與遊人相遇。
馮橙跟在馮錦西身邊,已經遇到第二個與馮錦西打招呼的人了。
“這麽巧,馮兄也來賞梅啊。”打招呼的是一名與馮錦西年紀相仿的少年,目光不自覺往馮橙面上落了落。
馮錦西唯恐對方說出什麽不着調的話,忙介紹道:“這是我侄女。”
少年面色有些古怪:“馮兄的侄女這麽大了啊。”
這差了輩分,就不好搭讪了。
“不耽誤張兄遊玩了,我帶侄女去那邊逛逛。”
與那人作别,馮錦西臉一冷,殷殷叮囑大侄女:“以後見了那小子躲遠點。”
第一次見面就盯着小姑娘看得兩眼發直,什麽東西啊。
馮橙微訝:“那不是三叔的朋友嗎?”
馮錦西不以爲意道:“就是見過幾次面,連我真實身份都不知道,談不上朋友。”
“三叔還真是交遊廣闊。”
“男人當然要多結識些朋友。”馮錦西理所當然道。
馮橙聽他這麽說,不由想到了陸玄。
陸玄的朋友就不多,關系最好的就是那位林大人了。
可她覺得陸玄比三叔靠譜多了,至少不會與風塵女子搭上,連累整個家族。
不對!
馮橙腳步一頓,突然停下。
陸玄雖然沒與風塵女子亂來害了整個家族,但他殺了太子,亂了整個大魏……
這麽一想,馮橙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以男人就沒有靠譜的吧?
馮錦西瞧着侄女神色不斷變化,到最後變得殺氣騰騰,一臉莫名:“怎麽突然停下了?”
馮橙回神,看着馮錦西目光複雜。
馮錦西一頭霧水,正要再問,忽聽一道輕柔聲音傳來。
“馮公子?”
馮錦西渾身一僵,忘了反應。
馮橙則轉頭望去。
不遠處雪地紅梅旁站着一位素衣美人,雲鬓花顔,我見猶憐。
馮橙第一反應,這就是那名叫杜蕊的花娘。
果然女子對着呆若木雞的少年微微一笑,關切問道:“馮公子的腳好了嗎?”
馮橙緩緩看向馮錦西,不給他裝死的機會:“三叔?”
馮錦西望着俏臉緊繃的大侄女,擠出一個尴尬笑容:“主要是交遊廣闊……”
雖然尴尬,可他卻不能爲了臉面冷落幫過他的人。
投給馮橙一個安撫的眼神,馮錦西大步走了過去。
“杜小姐,這麽巧。”
女子福了福身子:“上次梅林一别,沒想到又見到馮公子了。”
那雙美目顧盼生輝,鎖在馮錦西面上。
馮橙冷眼瞧着,很想翻白眼。
馮錦西卻把這種目光視爲理所當然:“是啊,本該登門緻謝,奈何傷了腳,剛剛能出門。”
“馮公子沒事了就好,不過舉手之勞,談不上謝。”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客氣中又有别樣情緒流淌。
馮橙看不下去了,走過去與馮錦西并肩而立,出聲問道:“這位姑娘是——”
“她是——”馮錦西一下卡了殼。
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下,馮錦西隻好坦白:“之前來這裏踏雪尋梅,不小心崴了腳,幸虧杜娘子幫忙叫了乘風來,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馮橙看向女子,彎唇淺笑:“原來是這樣,那要多謝杜娘子幫了我三叔。不知杜娘子家住何處,我三叔不方便登門道謝的話,我可以代他去。”
十五歲的少女,笑得單純無害,誠意滿滿。
馮錦西登時慚愧了。
他還是人嗎,之前怎麽能騙橙兒呢。
女子微微欠身:“姑娘太客氣了,奴家住的地方馮公子去得,姑娘反而不方便去。”
馮錦西詫異看女子一眼,意外她坦然表露身份。
“還有這樣的地方嗎?”馮橙看向馮錦西。
馮錦西幹笑。
馮橙又看向女子。
“奴家住在金水河畔,是紅杏閣的花娘。”女子說這話時神色很淡然。
馮橙敏銳察覺對方在“紅杏閣”三字上加重了語氣。
這是強調一番,怕三叔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