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回來讓陸玄改變了想法?
原本她與陸墨一同失蹤,在私奔的流言籠罩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對馮、陸兩家來說還是有個念想在。
而現在,陸玄清楚知道她的遭遇,反而明白了陸墨的處境。
一時間,馮橙不知道是該爲陸玄難過,還是松口氣。
陸玄微微眯眼。
這丫頭是在同情他?
“走了。”陸玄撂下一句話,起身離開。
走到街上,他鬼使神差擡眸看了一眼。
茶館二樓臨街的那道窗,馮大姑娘果然正目不轉睛看向這邊。
少年立刻收回視線,心中湧出一個念頭:馮大姑娘莫非暗暗傾慕他?
馮橙托腮望着窗外,發現陸玄突然加快腳步很快消失在拐角,慢悠悠下了樓往尚書府走去。
尚書府門外停靠着一輛翠帷馬車,馮橙腳步微頓,仔細看一眼。
這好像是永平長公主府的馬車。
走到門口,門人老王趕緊道:“大姑娘,長公主府來人了。”
尚書府上下都知道大姑娘得了永平長公主青眼,如今長公主府來人,肯定與大姑娘有關系。
“知道了,多謝王伯。”
馮橙随口道了謝,不疾不徐往裏走,迎面撞見胡嬷嬷。
“哎呦,我的大姑娘,您這是去哪了,老夫人急着找您呢!”
馮橙眼波往胡嬷嬷面上一轉,胡嬷嬷臉上的急切登時凝滞。
被那隻該死的野貓撓花的臉,印子才下去沒多久,如今面對大姑娘莫名有點緊張。
“祖母急着找我做什麽?”馮橙一邊往長甯堂的方向走,一邊問。
“長公主府來人,請您過去玩。”胡嬷嬷這般說着,越發不敢大意。
大姑娘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一次賞花宴得了長公主青眼就罷了,今日長公主府居然特意打發人來接大姑娘去玩。
“哦。”馮橙表示知道了,依然不緊不慢走着。
胡嬷嬷忍不住催促:“大姑娘,您快點吧。”
馮橙橫她一眼,淡淡道:“祖母不是教導過言行舉止要有規矩,急慌慌像什麽樣子?”
胡嬷嬷被噎得想翻白眼。
大姑娘現在說言行舉止要有規矩了,那日誣賴她一個老婆子摸她的胸,又怎麽說?
馮橙才走到長甯堂門口,丫鬟立刻禀報:“大姑娘來了!”
屋内一靜。
牛老夫人看着腳步輕盈走進來的少女,眉頭一皺:“怎麽才來?”
“出去玩才回。”
牛老夫人面色微沉,礙于長公主府的女官在場,不好發作。
胡嬷嬷更是目瞪口呆。
當着長公主府女官的面,大姑娘說什麽呢!
馮橙神色自如向牛老夫人與女官問好。
女官笑道:“殿下在牡丹園中賞花,突然想起了馮大姑娘,所以命我來貴府問一問大姑娘今日是否得閑。”
“她一個小丫頭沒什麽事。”怕馮橙亂說,牛老夫人忙道。
女官卻等着馮橙開口,眼神意味深長。
“祖母說得是,我今日很閑。”
女官露出笑意:“馮大姑娘沒事的話,願不願意去陪一陪殿下?”
牛老夫人緊緊盯着馮橙,唯恐她來一句不去。
自從大孫女回來,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可那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不會騙她。
“能陪殿下是臣女的榮幸。”
女官颔首:“那就請馮大姑娘随我走吧。尚書夫人,您看——”
牛老夫人自然求之不得,不忘叮囑馮橙:“到了長公主府要規規矩矩,不得給長公主添麻煩。”
女官笑道:“尚書夫人放心,大姑娘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們殿下很喜歡她。”
牛老夫人暗暗心驚,等女官帶着馮橙離去,一口接一口喝着茶水。
活到這把年紀她竟有些糊塗了,長公主到底看中大丫頭什麽?
長公主爲何派女官來請,馮橙心中隐隐有數,特别是從坐進馬車後女官收了笑,就更不難猜了。
那對害死迎月郡主的男女,估計是有消息了。
車廂内靜了片刻,女官緩緩開口:“馮大姑娘,今日請你過去,是有事勞煩。”
馮橙靜靜看着她。
女官面色凝重,沒了先前在長甯堂時客氣的笑容:“馮大姑娘先前提到的那對拐子夫婦,今日出現在東城芝麻巷,如今人已經在長公主府。請馮大姑娘過去,就是認一下人。”
怕小姑娘害怕,女官聲音放柔:“隻是躲在屏風後看一下,馮大姑娘不必擔心。”
馮橙點點頭。
這個時候長公主府的人心情都好不到哪裏去,她自然不會多話惹人煩。
女官見她安安靜靜,好感頓生。
想到小郡主的死,想到那對該千刀萬剮的夫婦,她現在确實沒有哄小姑娘的心情。
殿下更是如此。
氣氛沉悶了一陣子,長公主府便到了。
“殿下,馮大姑娘到了。”
馮橙微微擡眸,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比賞花宴時更消瘦的身影。
永平長公主一襲素衣寬松空蕩,神色是令人壓抑的平靜。
“馮大姑娘來了。”
明明沒有風,永平長公主一開口,悲涼便撲面而來。
馮橙默默屈了屈膝。
永平長公主起身走至她身邊,聲音沙啞:“随本宮來。”
二人從一扇門進去,入眼是一排四季花開的屏風。
永平長公主指了指屏風特意留出的縫隙,示意馮橙過去看。
馮橙放輕腳步湊了過去。
屏風内光線更好一些,也因此把捆綁在地上的一對男女瞧得分明。
仔細看了好一陣,馮橙回到永平長公主面前,輕輕點頭。
永平長公主帶着馮橙返回先前的花廳,目不轉睛盯着她問:“馮大姑娘看清楚了?”
“是他們。臣女當時很害怕,事後回想起他們的面容一片模糊,隻記得男子右眼角有一道疤,今日一見卻能肯定就是他們。”
永平長公主沉默無言。
女官問道:“馮大姑娘當時沒什麽印象,如今能肯定麽?”
不是懷疑馮大姑娘,而是能不能确定這對男女身份太要緊。
馮橙咬了咬唇,面色蒼白:“一看到他們的臉,被恐懼掩埋的記憶就恢複了,那種害怕的感覺不會錯。”
永平長公主用力抓緊寬大衣袖,沖女官微微點頭。
女官心情沉重,對馮橙勉強露出個笑容:“今日多謝馮大姑娘了,等咱們府上無事了,再請馮大姑娘來玩。”
送走馮橙,永平長公主提刀去了那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