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馬妍坐在靈車的後座上,來到瑞城的火葬場,這是我第三次來這個地方。
每次來,我内心都有種巨大的壓力。
這個地方很冷清,冷清到,絕對不會有普通人來,而來這裏的人,都是帶着極其沉重的心情,送走自己最重要的人。
車子停下來之後,我看着馬龍根下車,摔掉魂幡之後,我知道,該下車,去火化馬正元了。
我下車打開門,讓馬妍下車,她木愣愣的走下車之後,就站在一邊。
一句話不說,一個動作不做,就那麽麻木地站着。
刀保民招呼人,把棺材擡下來,我們一起擡着棺材走進火葬房,将棺材交給了工作人員。
這個流程,我太熟悉了,我經曆了兩次,這是第三次。
“啊妍,啊妍,去辦手續,快……”
刀保民把相關的資料都交給馬妍,但是她木讷的不知道去那,他拿着證明,在火葬場裏面暈頭四轉,根本都不知道去那。
這個銷戶程序,隻有子女,或者血緣關系的親人能辦,刀保民還得跟幾個老家夥守着前台,所以,隻能是馬妍去辦。
我看着暈頭轉向的馬妍,我立馬摟着她,帶着她去政務大廳,給馬正元辦銷戶。
來到大廳之後,我拿着村裏的證明,身份證,還有相關的材料,交給了工作人員,很快,他們就把戶口給消了。
這件事,我辦過了兩次,這是第三次了,三個鮮活的生命,從此,在世界上消失。
我摟着馬妍走出去,她一句話不說,我很害怕,害怕她從此變得抑郁,怕她走不出來那道坎。
我父親走的時候,我的天都踏了,我也差點沒走出來那道坎,太難了,我知道那條路有多難。
那時候,我的環境雖然很艱苦,但是并不複雜,而馬妍不一樣,現在她所處的環境,是非常複雜的。
一旦她沒辦法振作,馬幫文化,就垮了,肯定會旁落他人,那時候,一定不是馬正元希望看到的馬幫。
我摟着馬妍在大廳裏等,這個時間,這個過程,并不漫長,很快就結束了。
“啊妍,快過來,接骨灰。”
刀保民一聲喊,立馬将馬妍給打醒了似的,她神經質的站起來,小跑着去正門等待着。
他不敢進去,不管我怎麽推,她都強硬的站在門口不敢進去,我知道,那很殘忍。
刀保民急了,他說:“阿峰,你進來,委屈你,扮個女婿,接一下。”
我立馬走進去,将骨灰盒給抱出來,這還不算是最殘忍的,上一次,我送蛇坤走的時候,骨灰都是要自己砸碎的,這一次,他們已經幫着馬妍把骨整理好了。
我抱着骨灰盒走出去。
當馬正元的骨灰被我捧出來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馬妍,終于破防了,那冷着臉的眸子上,滾不盡的淚珠,一隻沉默不語的她,哭着開口跟我說了一句話。
“我沒有爸爸了,我沒有爸爸了。”
當我聽到這句話之後,我心裏也是一酸,我與她何其相似。
在我少不更事的時候,我也沒了爸爸,那種無奈與後悔,讓我内心備受煎熬。
我能理解馬妍。
我抱着馬妍,我說:“你雖然沒了爸爸,但是,我可以保證,你不會少一點愛,你還是那個少女,還是那個刁蠻的女孩,你還可以任性,還可以有人寵着你,護着你,不跟你講道理的給你撐腰,我可以保證。”
馬妍抱着骨灰,把頭埋進我的胸口,我抱着她,我咬着牙說:“走吧,帶大鍋頭回家,讓他安息吧。”
馬妍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才像是活過來似的,從迷惘中,回到現實,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我帶着馬妍,上了車,剛上車,我的手機響了。
我看着是餘安順的電話,我皺起了眉頭,我接了電話,我說:“喂……”
餘安順跟我說:“不要憤怒,不要着急,也不要亂了分寸……”
我聽到餘安順的話,我心裏就知道,肯定發生了大事。
我看了一眼馬妍,我說:“你說。”
餘安順說:“上午,馬龍貴發起了收購公司股權公告,他以10億的價格,收購了馬會手裏掌握的百分之15的股權。”
我聽着火氣一下子就冒上來了,我剛想吼,我突然想起來懷裏的馬妍,我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我不冷靜,那麽她一定崩潰。
她不可能接受的。
她爸爸剛火化,馬龍貴父子就開始搞事情了,這是人幹的事嗎?
我咬着牙問:“這不是左手倒右手嗎?他們要幹什麽?”
餘安順說:“你要做好準備,我覺得,馬龍貴是爲了做區塊鏈而做鋪墊,現在他左手倒右手,把股權換到自己手裏之後,隻要他比我們先拿到百分之52的股權,那麽,做區塊鏈的事,就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我握緊了拳頭,我看着馬妍,她也看着我,她問我:“公司出事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我說:“沒事。”
我說完就挂了電話。
馬妍往我的懷裏緊了緊,她對于我的依賴,讓我内心更加的焦灼。
我感覺,馬龍貴的事,要辦成了,我感覺沒辦法阻止他了。
車子停了下來,我看着到了馬幫文化宗祠,我直接下車,打開車門扶着馬妍下來。
我看着那幾個老東西都下來了,我沒急着問,今天,不管是天大的事,也得先把馬正元安葬之後再說。
刀保民帶着我們去陵墓前,她讓馬妍将骨灰放在墓坑裏,然後讓馬妍埋第一把土。
馬妍跪在地上,抓了一把細土,輕輕蓋在馬正元的骨灰盒上。
我看着她笑了,她特别溫柔地說:“阿爸,你好好走啊,你别擔心我,你放心,有人會疼我,有人會給我撐腰,也有人會忍着我的刁蠻任性,你放心走啊。”
我看着馬妍這個時候的溫柔,她很乖張,很扭曲,我很心疼她,我知道,她是擔心她爸爸放心不下她,所以才說這些暖心的話。
但是,這種暖心的話,又是何其的讓自己内心扭曲呢?
馬妍站起來,她說:“叔叔們,蓋土吧。”
刀保民揮揮手,那三個老東西立馬開始蓋土,這個時候刀保民趕緊走到我面前,他說:“剛才我聽到馬宏打電話,在談收購公司股份的事,怎麽回事?”
我眯起眼睛,我說:“馬龍貴要收購公司的股份,爲推動公司做區塊鏈鋪平道路。”
刀保民冷聲說:“年輕人,阻止他,不惜一切代價。”
我看了一眼馬妍,我點了點頭。
我轉身就走,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阻止你的。
馬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