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麽一聲,将我整個人的神經都吓的彈跳起來。
我看着打開的原石。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險,真的險……
淩姐翻眼看看我,冷聲說:“恭喜你,手保住了。”
他說完就把石頭給拿走。
我深呼吸,手腳都軟了。
我捂着臉蹲在地上,大口呼吸,這個時候像是被人從懸崖上救上來了一樣,我活過來了。
我喘了兩口氣,趕緊去看石頭。
能不能帶我爸回家,就看他了。
石頭的切割面很好,裏面的肉質倒是有點難看,一片白色的肉質,但是有一條綠色的色帶。
龍到處有水,蟒帶下必然有色,這句話說的真不假。
我賭對了。
之前我就知道色帶下有綠色,果然一刀下去,這塊玉料一分爲二,色帶全過底,貫穿整塊石頭,而且照樣濃豔有水,看到這裏,我知道,這塊石頭爆了。
“淩姐,料子冰種陽綠,要是肉質多點的話,上百萬肯定有了,五厘米長,兩厘米厚度,隻有一塊大牌子的料子,不過種水好,色好,我給三十萬,出嗎?”
我聽到有人出價,心裏就噗通噗通的跳。
原來,這就是一刀富。
這種感覺,真的太刺激了。
難怪我爸會死不回頭。
淩姐點了點頭,他說:“賣你了。”
那個商人二話不說,提過來一捆捆的錢,三十萬現金直接交給了淩姐。
淩姐也沒有點,直接要把錢收起來。
我立馬問:“我的那份……”
淩姐邊上的胖子捏着我的肩膀,他胡子拉碴的,眼睛很大,跟虎眼一樣,特别的吓人。
他說:“淩姐會少你的嗎?”
我點點頭,什麽都沒說。
淩姐抽出來一疊錢,沒數,但是大概有五萬左右。
他直接塞到我手裏。
她說:“朋友,沒有你這一刀,我切下去一定垮,願意交個朋友嗎?”
我立馬拿着錢,我說:“榮幸。”
她順勢摟着我,他說:“今天高興,我請你喝一杯。”
我立馬說:“不,不用了,我還有事。”
那個胖子立馬說:“你是不是覺得誰巴着你似的,淩姐請你喝酒,你最好就去,别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知道他們不好惹,都是狠角色。
但是我真的有事。
我說:“我爸在那邊去世了,屍體還在冷凍櫃裏呢,我得帶他回家。”
我說完就快崩潰了,真的,我真的太不容易了,從來沒有人給我機會這麽心平氣和的說出來這句話。
但是面對這些陌生人,我居然說出來了。
太諷刺了。
那個胖子說:“你小子,拿你爸做借口?”
我立馬說;“沒有,真的,我騙你好玩嗎?”
胖子還想說什麽,但是淩姐立馬伸手打住。
他摟着我出去。
直接打開一輛奔馳車的車門。
她說:“送你一程。”
我坐在車上,整個人都覺得像是丢了魂似的,我真的好想睡一覺,自從我爸出事,我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現在,我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很安靜,車子就這麽開。
一直開到航空公司。
淩姐說:“到機場了。”
我直接下車,連謝謝都沒說。
我抱着錢朝着機場跑過去。
來到機場的行政部門。
我找到了他們的主管。
主管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我說:“我父親在那邊過世了,我想包機把他帶回來。”
他看了我一眼,他說:“死亡原因。”
我說:“他在那邊借了錢莊的錢,沒還上,被人撕票了。”
他點了點頭,他說:“對不起啊,根據法律規定,在國外的公民,因爲暴力緻死,尚且沒有破案的,不能運送回國,你,先到那邊把案子結束了,再申報,我們會按照情況做決定。”
我聽到這句話,我崩潰了,我真的崩潰了。
我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我長這麽大我第一次哭,我第一次覺得人生真的過不下去了。
我哭着說:“他們那邊的刑偵能力是什麽樣,你不比我清楚嗎?死在那邊就是白死,怎麽破案啊?我求求你好不好,讓我帶我爸回家吧,我有錢,我給你五萬,我多加兩萬,我求你。”
他搖頭,那種鐵面無私的樣子,讓我真的絕望。
他說:“五萬不行,你要是有兩個億,可以自己買一架,那樣,我很樂意爲你單獨服務。”
他真的讓我絕望。
我吼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能不能體諒我一下,就算可憐可憐我也好啊。”
他立馬拿着電話說:“保安,這裏有鬧事的,把他趕出去。”
我瘋了,真的要瘋了。
很快,幾個保安就進來了,他們直接拖着我,把我拖出去。
我抱着錢,絕望。
那種好不容易從懸崖上爬上去,又掉進更深的深淵的感覺,真的讓人覺得窒息。
我被丢到了外面。
像是一個廢物一樣被丢到了外面。
我沒想過要怎麽樣,我就是想要帶他回家而已,我就是想要帶他回家。
爲什麽就那麽難呢?
我看着手裏的錢,如果我是億萬富翁,或許,就沒那麽難了。
淩姐走到我面前,伸手拍着我,說:“兄弟,要我幫忙嗎?”
我打開他的手,我說:“他們都幫不了我,你怎麽幫我啊?”
她笑了笑,跟我說:“看事,說不定,我能幫你。”
我說:“我爸在那邊被錢莊的人給撕票了,航空公司的人說那邊不破案,他們就不能受理,他們都不行,你行嗎?”
淩姐拍拍我的肩膀,他說:“名字。”
我看着他自信的樣子,我的内心突然燃燒起一股希望。
我說:“林家棟。”
她什麽都沒說,揮揮手,那個胖子直接把我拎起來,帶上車。
車子朝着邊境的方向開,我不知道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車上,淩姐就打了個電話,然後就沉默了。
我特别累,就倒在車上睡着了。
整個人經曆了大起大落浮浮沉沉,特别容易累。
我醒的時候,車子開到了邊境殡一家殡儀館。
淩姐直接帶着我去停屍房,我很震驚,我問他:“這麽快嗎?”
那個胖子說:“你要是跟我大哥認識早點,說不定撈回來的就是個活人了。”
胖子的話,讓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絕望。
我看着停屍房的冷凍冰櫃打開了。
我一開始還以爲他在玩我,但是當我看到我爸的屍體的時候。
我跪在了地上。
是他。
渾身上下都是淤青。
他是個多麽體面的人啊,即便是輸了那麽多錢,也從來沒讓頭發亂過。
但是現在,我實在不忍心看他,更不願意讓我媽看到這個畫面,他一定承受不住的。
淩姐拍拍我的肩膀。
他說:“兄弟啊,這世界,就是個人情世故靠關系的世界,錢啊,是通關門票,上通天堂,下通地獄,你幫我赢了那麽多錢,我幫你一把算是還清了,我挺同情你的,但是人回來就知足吧,報仇的事,就别想了,壞了道上的規矩,就是這個下場。”
我點了點頭,我沒想過要報仇。
我覺得他比我那些親戚要好太多了,我不說他是個好人。
但是人家講道義,把事情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覺得我幫他賺錢了,他就要回報我,一句話就幫我辦了連航空公司都不願意給我辦的事。
雖然他隻是一句話。
但是我知道,他動用了多少關系。
這比那些白眼狼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同時我又很失望。
我要是早點認識他,那該多好啊。
淩姐看我哭的這麽厲害,就拍拍我的肩膀。
跟我說:“節哀。”
我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一個陌生人在我身邊讓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溫暖,我很知足了。
命,這一切都是命。
我看着我爸,我終于是把你帶回來了。
但是,我不能讓我媽看你最後一眼,他會承受不住,所以對不起。
我做了個決定,在瑞城,把我爸給火花了。
我買了最貴的骨灰盒,我爸身前是個體面的人,即便我現在很困難,但是我也得讓體面的走。
火葬費花了兩萬塊錢。
我一個人坐在等待大廳等着我爸變成那一捧小小的骨灰。
那種感覺,很麻木。
淩姐走我身邊,給我嘴裏塞了根煙,我不會抽煙,我媽不喜歡煙味,所以我爸再怎麽應酬,我爸也從來都不抽煙。
可是這個時候,這根煙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把我麻木的内心點燃了。
淩姐這個人,我很陌生,但是同時我覺得他很有溫度,比我那些所謂有血脈的親戚溫暖多了。
我大口大口的抽煙,那種感覺,太好了。
讓我整個人都放松了。
淩姐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說:“朋友,感覺,你很有故事,我感覺到你眼神裏那種憎恨的味道了,恨是最沒有用的一種感情,記住一句話,狼行千裏回頭,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她的語氣總是充滿了堅定,充滿了某種能量。
我很感謝他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能夠在我身邊跟我說這些話。
真的能讓我感覺到我是活在一個有溫度的,人與人的社會。
這個時候我看到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出來了。
我站起來。
面對着那個小小的盒子,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接他。
工作人員很冷漠的把骨灰盒放在我手裏,像是結束了一份工作似的,表情變的很輕松。
我把盒子抱在懷裏。
我臉上帶着笑,眼淚在臉上滾。
我說:“爸,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