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長平城中,百姓的家中已經燃起了燭火,街上顯得異常肅清,戰争的氣息再次籠罩于這個邊陲小城,緊張的氣息無聲地壓抑着每一顆跳動的心靈。
城北十裏,一處軍營更爲這座孤城增添了幾分凝重。
之所以選擇在這裏安營紮寨,王翦是想讓趙軍不寒而栗,讓曾經的恥辱繼續刺痛他們的心神。
大營的東北方向,突然出現一隊人馬,爲首之人白袍白馬,大約三十來歲的年紀,不快不慢地催動着馬匹。
這隊伍的軍士衣着已經濕透,再看那些馬蹄上的污泥,似乎是在雨中并未停歇,一直在趕路。
那爲首的壯年将領也不等候通禀,直接催馬進了大營,徑直來到王翦的中軍大帳。
“父親,我回來了。”
原來這雨中前行的将軍正是王贲。
王翦看着全身濕透的王贲,心裏有些心疼,但嘴上卻埋怨道:“我叫你回來不假,卻也沒那麽着急,你怎麽冒着雨就回來了,快去換了衣服再來跟我說話。”
“好。”
王贲應了一聲,退出帳去,帶着那些跟着他回來的近衛都換了身幹淨衣服,這才回了大帳。
“前面的情況怎麽樣?”王翦問道。
“回父帥。”王贲拱手道,“咱們退回長平之後,果然李牧懷疑有詐,并沒有追擊咱們,也沒有強攻那幾座失落的城池。”
“那他在做什麽?”
王贲道:“李牧似乎是在打探咱們進一步的消息,并且分兵一路,已在邺城外紮營。”
“哼,如果他敢攻城,咱們就立即往東打。”王翦道,“要是他們回援的話,那咱們就撤回來。”
“明白。”王贲道,“總之就是不跟他們的主力正面交鋒。”
王翦笑道:“要是趙國自認丢了那幾座城池也罷,不來攻城,那咱們就找準了機會,再打下他一兩個城來,看那趙王到底能不能沉得住氣。”
“那咱們要不要先消耗一下李牧的軍力?”王贲問道。
王翦搖頭道:“沒用的,消耗了之後,趙王還會爲他補兵,對于咱們來說意義不大。别忘了王上交給咱們的任務,一定要拖住他們,消耗他們的糧草。”
“可是父帥,桓齮自從得了王上的命令東渡了黃河,似乎并未穩紮穩打。”王贲道。
王翦眉頭一凝。
爲帥者,最怕各個将領之間配合不當,導緻戰略上的失誤,從而造成較爲嚴重的損失或者錯過大好的時機。
而秦王本來就是好意,想讓桓齮出奇兵,幫助王翦來拉扯趙軍,但未可預見的變數是,桓齮會不會真心地配合王翦。
“桓齮那邊最近的消息是什麽?”王翦問道。
王贲道:“之前探馬來報,說桓齮正準備進攻番吾。”
“番吾?”王翦眯了眯眼,說道,“那裏貼近太恒山,地形頗爲複雜,要是久攻不下的話,很可能有深入重圍的危險。”
“那怎麽辦?”王贲問道。
王翦輕歎了一聲:“桓齮他并未派探馬前來與我溝通戰術,想來是不想跟咱們分享功勞,要是那樣的話,就更加危險。現在隻盼着他不要貪功冒進,壞了大事。”
從上郡出發的桓齮,并不受王翦的指揮,雖然職位和兵力遜于王翦,但卻也是秦王單獨授命的大帥。
“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王上?”
王翦猶疑了一下,說道:“如果現在告訴王上,會不會顯得咱們想要争功?”
王贲琢磨了一下,說道:“雖說王上不會認爲咱們多事,但恐怕日後桓齮也會多想。”
王翦道:“不如這樣,咱們分出兩萬人馬,前去策應桓齮,要是他攻下了番吾,那一切都好,要是他打不下番吾,很有可能被李牧追擊,咱們也好掩護他撤回來。”
“好,我這就安排。”
王贲走後,王翦皺着眉頭凝思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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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九幽的嬴政,心裏其實也惦記着與趙國的戰況,天剛蒙蒙亮,就睜開眼看着天空,想着下一步的計劃。
“主人。”身邊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你在想什麽?”
嬴政被吓了一跳,向那聲音望去,才發現小年獸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能說話了?”嬴政一高興,就沒控制住音量,“太好了,我以爲還要幾天。”
“嘿嘿,其實昨夜裏睡覺之前應該就能了。”小年獸道,“要知道我可是涅槃重生的,跟正常的幼獸不太一樣。”
兩個女人被他倆的對話吵醒了,突然聽見小年獸說話,倆人都被吓了一跳。
嬴政也沒理她們,問向小年獸道:“那你現在還有夕的記憶嗎?”
小年獸點點頭:“有,但不算太完整。我隻模糊地記得,我犯了大錯,你懲罰了我,然後又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嬴政握住小年獸的一個小爪子,誠懇地說道:“對不起,是我讓你受苦了,你怨恨我嗎?”
小年獸搖搖頭:“我能夠重生,謝你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怨恨你。”
從小年獸之前的表現來看,它的确是真的将嬴政看作了主人,而且痛改前非了。
“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傷人性命?”嬴政問道。
“侵犯領地的也不行?”小年獸反問道。
嬴政道:“以後骊山都會被我保護起來,外人根本就進不來,還哪有侵犯領地的,不過要是幾百上千年之後,有人想要偷我陵墓裏的寶貝,你到是可以把他當作晚餐。”
就這樣,一人一獸聊了起來,直聊到肚皮咕咕叫。
胡羽帶了些冰凰那裏剩的魚蝦,烏禅升起了火,三人一獸吃了個幹淨。
吃飽喝足之後,找到獨眼大蛇,踏上歸途。
鑽進腹囊之後,烏禅小心地将那幾個鳥窩裏墊上了冰絲衣,以保證一會兒裏面溫度上升,不會對種蟲産生什麽影響。
“這趟旅程,感覺怎麽樣?”嬴政問道。
胡羽大咧咧地說道:“還湊合,這烤魚吃的有點單調,連點作料都沒有。”
烏禅道:“我到是覺得魚肉蠻鮮美的,肉質也好,還沒什麽土腥味,不然九兒咋那麽喜歡。”
“問題是九兒也沒吃過别的做法啊。”胡羽道。
“這到也是。”
嬴政苦笑道:“我說你們兩個就總想着吃,我是問你們對火鳳和冰凰有什麽看法。”
胡羽笑嘻嘻地說道:“這種神鳥,我在夢裏都沒見過,雖說小時候也聽過關于它們的傳說,但那時隻是以爲那些都是神話故事,都是先人們想象出來的。”
“現在知道它們都是真的了?”嬴政道。
“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烏禅道,“它們有些超乎咱們的認知,而咱們在它們面前,也的确顯得過于渺小。”
“是啊。”胡羽跟着說道,“單是那火鳳噴出一口火來,咱們就都得變成烤魚的模樣。”
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一直沒出聲的小年獸低聲說道:“所以你們還是不要惹它的好。”
嬴政好奇地問道:“似乎你們獸族都有些懼怕鳥族,廿七就是這樣,莫非是血脈上的壓制?”
這時,就見腹囊收縮了一下,似乎是廿七聽到了他的話。
小年獸道:“雖說談不上什麽血脈的壓制,但要是打架的話,那是真打不過啊。”
“那你們獸族跟鳥族的關系究竟如何?”烏禅問道。
小年獸歎了口氣:“像我們有靈性的獸類還好一些,那些普通的獸蟲,還不是天生就是當食材的料,那百鳥朝凰你們也見過,隻不過它們喜歡吃魚蝦,要是沒有魚蝦,那不就輪到那些蟲獸了。”
嬴政笑道:“你們神獸不是也吃蟲獸嗎,這麽看來,那些普通的蟲獸魚蝦,天生的宿命就是被你們神獸神鳥享用的。”
“這麽說到也對。”小年獸嘻嘻笑道,“幸虧你帶我來吃了禁果,要不然我豈不成了桌上的貢品。”
三人一獸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一路上說說笑笑,時間過的很快,不知不覺就回到了骊山火眼。
睚眦看了看率先跳出來的小年獸,開口道:“看樣子挺順利啊。”
小年獸點頭道:“尊上,我回來了,一切還算順利。”
嬴政跟着鑽了出來,胡羽和烏禅也魚貫而出。
将此番的見聞大體說了一下之後,嬴政道:“這次本就是想取回點冰蠱種蟲,卻不想剛好冰凰族長要帶着小十去見火鳳大人,所以多耽擱了一天。”
“見了火鳳,感覺怎麽樣?”睚眦問道。
“有些壓抑,那裏的壓迫感很強。”嬴政道,“讓人有種想要頂禮膜拜的沖動。”
“呵呵,怪我沒提前告訴你。”睚眦笑道,“你不是跟它說要見龍帝嗎,不過去之前,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龍帝的壓迫感比火鳳可是要強了數倍。”
嬴政心頭一緊,想象着龍帝的模樣,和那緊張到讓人窒息的氛圍。
睚眦看向小年獸問道:“你感覺如何?”
小年獸答道:“還好,就是吃完了玄果之後體力有些不支,多虧後來吃了不少烤魚。”
胡羽捂嘴一笑,烏禅卻一隻手摸了摸包裹裏的玄果,另一隻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嬴政摸了摸小年獸的鬃毛,看向睚眦說道:“前輩,過一陣子我想去昆侖山看看,原本我合計着求你跟我走一趟,但後來一想你這目标太大,所以想帶着年獸去那看看。”
烏禅一聽,緊張了起來,關心地問道:“怎麽,你要自己去?”
嬴政笑道:“那地方那麽詭異莫測,我可不想帶着你們,畢竟那昆侖山沒有人煙,也沒有神獸在那裏守護。”
的确,相比于神獸神鳥栖息的九幽來講,杳無人煙的昆侖山似乎更爲危險一些。
“即便不帶我們,好歹你帶着蒙家兄弟啊。”烏禅道。
嬴政道:“即便是帶着他們,我也想帶着小年獸一起去,畢竟它有着非常久遠的記憶。”
睚眦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點頭道:“好吧,想什麽時候出發,準備好了之後就來找我。”
“好。”嬴政蹲下身子,對小年獸道,“到時候辛苦一趟,怎麽樣。”
小年獸笑道:“你帶我出去玩,我謝你還來不及。”
“那就這麽定了。”
又閑聊了幾句後,嬴政帶着兩位夫人起身告辭,回奔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