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與烏孫根本毫無交際,所以也沒怎麽理會。
隻有庫坎奇仍舊心有餘悸。
他是真怕頭曼單于一高興,就殺到大宛去。
還好此時是冬天,那場大雪不但救了月氏殘餘,還保佑了大宛。
可烏孫就慘了,人家也沒故意邀請月氏的殘餘逃亡國内,卻被匈奴連根拔起,落了個國破家亡。
匈奴你就直說,是不是觊觎人家許久了?
其實當匈奴大軍出現在月氏邊境的時候,嬴政就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頭曼早就打算好了西擴,隻是在苦苦等待時機,尋找借口而已。
而這次月氏和烏孫所遭受的災禍,源頭還真就在于嬴政。
他在陰山撲滅了匈奴南下的戰意,澆息了頭曼入侵的念想,無奈之下,頭曼隻能選擇東征或者西進。
東面的東胡聽說之前跟匈奴交過手,互相都沒讨到什麽好處,想來如今西面已經收服,下一個遭殃的,必定會是東胡了。
看着眼前略顯緊張的庫坎奇,嬴政笑道:“怎麽,匈奴很可怕嗎?”
庫坎奇直了直身闆,硬氣地說道:“匈奴人雖然骁勇,但也沒什麽好怕的,我怕的是大宛毫無準備,被他打一個措手不及。”
嬴政知道他是在強撐場面才這麽說,也不揭破,笑着說道:“在寡人看來,匈奴也沒什麽,當初擒住頭曼的時候,我放他回到了草原,你們要真怕他打過去,我給他傳封書信便是了。”
庫坎奇和默德心中對嬴政的好感瞬間飙升,甚至到了膜拜的程度。
“如此說來,那就多謝秦王了。”庫坎奇道,“我們一定多多采買大秦的貨物,并且将更多的汗血馬賣給秦廷。”
“哦?”嬴政故作驚訝道,“這個買賣劃算,我要是将所有秦軍都裝備上汗血馬,那匈奴可就更不是對手了。”
庫坎奇:“……”
眼下大宛的軍隊都沒撈到幾匹,你張口就要給秦軍都配備上?
“哈哈哈,秦王說笑了。”默德笑道,“那汗血馬的總數才多少,之前我想買上一批,那大宛王都沒有賣我。”
庫坎奇看向默德,眼神恍惚,似乎對他說的有些質疑。
默德向他遞了個眼神,庫坎奇這才心領神會,跟着說道:“是啊,外邦的王室想要買我們的汗血馬,王廷都不肯輕易出售,之前一次交給大秦十匹,已經是破天荒了。”
他們的心思,嬴政哪還看不破,随即笑道:“汗血馬的事情以後再說,寡人還沒富到給所有的兵将都配備馬匹,眼下不如帶你們看看我這次帶過來的貨品。”
默德眼睛一亮,連聲道:“好,好,咱們去看看,讓我開開眼。”
嬴政道了聲請,然後帶着兩位來使去了虎贲軍的駐地。
進了精絕城,嬴政就可謂是絕對安全了,所以将虎贲軍駐紮在了城東的十裏之外,隻留一隊衛兵守護在精絕王宮。
大多數的貨品還在途中,已經從嘉峪關趕來,如今大營之中隻有部分貨物,是嬴政放在糧草車駕中,想要先賣給于阗的。
将士們将一箱箱的貨品搬到兩位來使面前,打開箱子,清理了一下裏面防震的木屑,将一樣樣貨物展現在他們跟前。
默德先是聞了聞茶葉,不住地點頭:“好茶,似乎口味還不太一樣。”
嬴政笑道:“茶葉因爲制法不同,自然品種多樣,你那的是綠茶,旁邊還有紅茶、白茶、烏龍茶,我帶的都是各地送來的貢品,可不是各地茶商販賣的普通貨色。”
“嗯,不錯,一會要喝喝嘗嘗。”默德将手中的茶罐?給庫坎奇,随即俯身拿起一卷錦緞,“這就是制作華麗衣服的布料?”
嬴政見他一副沒見過市面的樣子,心裏着實好笑,臉上卻憋着笑解釋道:“這是綢緞,可不是布料,兩者材質、做工均不相同。”
默德道:“我見那大宛的王室都穿的花花綠綠的,想必這錦緞也是什麽顔色都有吧。”
嬴政指了指另外的幾個箱子:“那裏面就是不同顔色的錦緞和絲綢。”
默德挨個地看了看,不禁發出一陣贊歎。
這要是給家裏的女人們帶回去,還不得給她們美上天去。
烏禅笑道:“嘻嘻,我身上的王袍,就是由這些錦緞所制。”
作爲精絕女王,穿着自然華貴,而在嬴政來精絕之前,王族的服飾也隻能稱爲樣式不俗而已,至于材質,根本沒法與現在相比。
早在議事大堂的時候,默德見到烏禅的第一眼,心中就頗爲震驚,精絕女王本就有着絕世的玉顔,再加上王袍的襯托,簡直如天人下凡一般,緻使默德始終沒敢正眼相看。
如今離得近了再仔細一瞧,不由得暗自驚歎,這女王莫不是仙女臨世?怎生的如此高貴?
“怪不得,大宛的那些貴婦都一下子提高了不少的氣質,這衣服的确比布衣強的太多。”默德歎道。
嬴政笑道:“我們大秦的女工也比别的地方強的太多,做工更爲精細,可以将衣服裁剪的更爲得體,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可以雇傭一些,帶回波斯嗎?”默德道。
嬴政笑道:“這我可說了不算,不過你可以讓手下學習一下。”
默德苦笑道:“我帶的都是護衛,大男人怎麽學?”
一旁的庫坎奇早已不稀奇這些茶葉、綢緞,卻從一個箱子裏找出幾副字畫,看了之後忍不住大聲贊歎。
默德被他吸引了過去,隻見他手中正拿着一副山水畫,筆鋒明晰,深淺錯落,端莊不失大氣,柔順中帶着溫潤。
“天啊,這簡直是件藝術品!”默德驚歎道。
嬴政揮了揮手,讓侍衛将所有的書畫都打開。
随即,被侍衛打開的書畫圍成了一個圈,将默德與庫坎奇圍在了中間。
“這些隻是寡人帶出來給樓蘭和于阗開開眼界的。”嬴政道,“而且還算不得上品,如果再向西域運送貨物的話,我還想将一些筆墨、器皿、樂器什麽的都賣到這裏。”
兩個來使轉了一圈之後,開始詢問價格。
嬴政自認爲将那山水畫的價格已經報的虛高了,卻不料默德直呼便宜。
随即他将第二幅的價格,擡高了一倍不止。
“怎麽,這畫的價格還不一樣?”默德問道。
嬴政笑道:“字畫都是出自不同的畫師之手,名頭不一樣,自然價格就不一樣。”
“哦,原來是這樣。”默德道,“敢問秦王,這畫作是用什麽畫的,竟然這樣栩栩如生?”
嬴政這才意識到,除了華夏,外邦哪見識過毛筆,于是他讓蒙恬拿來筆墨紙硯,現場寫了幾個字。
默德又是一陣驚歎,将鬃毛綁在竹節上,竟然能寫字?
什麽都感到好奇,看來這文化上的差異,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看過了所有的貨品之後,默德說道:“秦王陛下,我想先将你的這些貨品全都買下,然後派人先行運回波斯去,等你途中的那些貨品到了,我也一并要了。”
“然後我跟你去秦國,要是身上的錢财不夠,我就讓他們再運送些金銀過來,你看怎麽樣?”
看來這默德親王,是賭定了眼前的這些貨物能在波斯賣上一個好價錢,畢竟波斯礦産十分豐厚,牛羊多的數不盡,可百姓日用的商品卻并不太多。
即便這些東西不在民間流通,單是王公貴族也足夠消費了。
嬴政擺了擺手:“你都要了去,西域的貨單怎麽辦?”
烏禅在一旁幫襯道:“是啊,就好比于阗出美玉,大宛産好馬,這些東西拿回華夏,秦王也能再賺一筆,你波斯隻拿金銀,沒有什麽特産,怎麽還要搶于阗的貨。”
默德一聽心裏急了:“我出的價錢再高些總可以吧,實在不行我去于阗買些上好的美玉,跟秦王換還不行嗎。”
嬴政哈哈大笑道:“眼前的這些并不太多,大可以給你做個樣品,要是你那波斯王看中了,咱們再談日後的也不遲。”
“那就這麽辦。”默德見秦王同意了,趕緊命手下擡來金銀,開始點錢。
波斯帶着誠意而來,攜帶的自然都是足斤足兩的官銀,經過查驗,嬴政讓蒙恬收好了金銀,将貨物交給默德。
默德樂呵呵地接收了之後,派人送回波斯。
第二天,嬴政讓兩位來使先四處轉轉,他與烏禅稱要跟于阗解釋一番,于是帶着隊伍趕往于阗。
車駕中,嬴政開口問向烏禅:“之前你給于阗王的信中,是怎麽說的?”
烏禅道:“早在你上次離開之後,我就對于阗王提起,因爲沙漠的原因,精絕可能會遷都,他也是頗爲驚訝,并且擔心沙漠會不會擴展到他們那裏。”
“這還真說不準。”嬴政道,“現在還真不清楚這沙漠會具體向哪個方向擴展,不過以那磨盤似的旋轉屬性來看,應該是向四面八方同時蔓延的,究竟會不會波及到于阗,的确難以預料。”
“那這次咱們應該如何跟他商談?”烏禅問道。
嬴政道:“沙漠咱們是控制不了了,但可以将本來屬于精絕的商貿權交給于阗,再劃撥給他一些土地,條件便是,咱們帶不走的物件牲畜,他要盡可能的買去,并且還要保持對大秦的玉石供應。”
“好,一切以你爲主。”烏禅溫婉笑道,“無論是一國之主,還是一家之主,我都聽你的。”
嬴政點點頭,心裏被甜到發麻。
行至半路,進入扜彌國的領域,卻見前面有一隊人馬。
互相通告之後,才得知那是于阗的一支軍隊,剛與戎盧打了一仗,眼下得勝而歸,願意護送精絕女王一同入城。
跟于阗軍一起進了于阗城,嬴政與烏禅進了于阗王宮的議事殿。
這大殿雖沒精絕的王宮大氣,但其中的精美玉石卻不在少數,顯着十分高貴。
隻見正中端坐一人,穿着嶄新的由錦緞制成的王袍,頭戴玉冠,面容清瘦,年紀在三十開外。
正是于阗王。
嬴政之前與烏禅大婚的時候,來過于阗,見過于阗王,不過那次是例行公事,并沒太多的深入交流。
而這一次,是有要事與他商談,畢竟這次對話,涉及到未來整個西域的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