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鬼洞，無非是進入火眼的入口罷了，嬴政在骊山的時候，不知進了多少次。</p>
可是當站在眼前這個鬼洞門口的時候，嬴政的感覺還真的不太一樣。</p>
因爲這鬼洞之中，是鬼洞族人精心建設出的能夠制造出密石的地方，也是眼前的鬼手們引以爲傲的所在。</p>
這時，隻見守護在鬼洞門口的八個鬼手同時上前兩步，俯身道：“參見族長。”</p>
烏禅輕輕颔首，說道：“各位不用多禮。本族長身邊這一位，便是昨日吾提到的大秦國君，這一次，是來求咱們幫忙的。”</p>
八位鬼手同時轉身，同樣俯首見禮道：“見過秦王。”</p>
“嬴政見過各位前輩。”嬴政趕緊拱手回禮，神情和語态都顯得頗爲恭敬。</p>
烏禅走近了幾步，對着爲首的一個鬼手說道：“拇指伯伯，都準備好了麽？”</p>
拇指？？</p>
這名字倒是有點意思。</p>
這個被稱爲拇指的鬼手說道：“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随時可以開始。”</p>
“嗯。”烏禅點點頭，扭頭對嬴政說道，“這位鬼手，是這裏的頭領，綽号叫做拇指，此次全面負責秦王的安全。”</p>
嬴政輕輕點頭，然後看向拇指，再次拱手道：“嬴政見過拇指前輩。”</p>
“呵呵，秦王客氣了，直接叫吾拇指就行。”拇指很是随和的笑道。</p>
看來精絕人對自己的稱呼，顯得并不是很重要。</p>
“那既然沒有外人，你們也叫寡人，哦，叫我嬴政就好了。”嬴政說道。</p>
“我？”烏禅看向嬴政，似乎沒太聽懂。</p>
“呵呵，現在在大秦，我是自稱，寡人已經用其代替了吾字。”嬴政解釋道。</p>
“哦。”烏禅嘻嘻一笑，“精絕人學習華夏語，本就是爲了與你們溝通起來方便，因爲城中各族的人太多，有時也是當做暗語使用，既然大秦改了規矩，那精絕自然跟從了，以後咱們都以我自稱。”</p>
“是，族長。”哲懷，和那八個鬼手齊聲應道。</p>
“好，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咱們即刻出發。”烏禅下了令後，轉頭對嬴政說道，“嬴兄，你就跟在拇指伯伯的旁邊，走在最後，這一路，也是由他爲你講解。”</p>
嬴兄？</p>
嬴政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叫他。</p>
不過，這感覺很舒服，也無形中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p>
“好，你走在哪裏？”嬴政問道。</p>
“我……”烏禅似乎是在試着使用這個稱謂，“當然是跟在你旁邊。”</p>
“呵呵，好。”嬴政笑着應道。</p>
“先穿上冰絲衣吧。”烏禅一邊說，一邊将自己的包裹從肩上拿下來，然後打開。</p>
嬴政也将自己的包裹打開，呈現在面前的冰絲衣果然跟它的名字一樣，潔白如雪，冷然如冰。</p>
觸手後極緻的絲滑之中，還略帶着些許寒意。</p>
衣服，褲子，鞋子，手套，頭套，一應俱全。</p>
最有趣的是頭套，在眼睛的部位似乎還塗了兩塊油漬，應該是用來看路的。</p>
嬴政将頭套戴在頭上，試了試，透過這兩塊油漬再看外面的景物，頗爲模糊，但還不至于完全看不到東西，似乎這油漬是專門調制過的。</p>
“呵呵。”烏禅捂着嘴笑道，“還沒見過不先穿衣服，先戴頭套的。”</p>
嬴政趕緊将頭套摘了下來，喃喃道：“我這不是試試能不能看見嗎。”</p>
“好了好了，快穿上吧。”烏禅一邊穿着冰絲衣，一邊催促道。</p>
嬴政應了一聲，然後将冰絲衣套裝一件一件地穿戴在自己的身上。</p>
“這衣服，主要就是用來隔絕熱氣吧？”嬴政問道。</p>
“當然了，不過一般都是鬼手們操作熔岩的時候才用得上，這次咱們可能會靠得很近，所以最好還是全副武裝起來。”烏禅說道。</p>
不多時，所有人穿戴完畢，每個人都點亮了一支火把，開始陸續進入鬼洞。</p>
說是鬼洞，其實隻是一個名字而已，并沒有那麽可怕，嬴政的心中也并不存在半點擔心，畢竟坐在燭九幽的肚子裏已經在紅流裏遨遊了一圈，還能懼怕眼前的這點熱氣？</p>
不過，最好還是順從一些，烏禅怎麽說，自己就照着怎麽做。</p>
借着火光，嬴政仔細地觀察着這個鬼洞。</p>
隻見這鬼洞頗爲怪異，在與人齊腰的位置，似乎有一條分界線，将這洞穴分爲上下兩層，上面的岩層顔色淺些，屬于正常岩石的顔色，并且有人工打磨的痕迹。</p>
而下面的岩層，顔色深黑，并且地面上還有類似波浪的層層條紋，就像是被水流沖刷過一樣。</p>
嬴政張了張嘴巴，剛要問些什麽，卻又忍住了。</p>
“鬼洞大多是由岩漿沖刷出來的，所以在構造上，或許與普通的岩洞有所不同。”一旁的拇指似乎看出了嬴政的疑惑，向他解釋道。</p>
“怪不得這洞中頗爲怪異。”嬴政說道。</p>
“嗯，讓岩漿從火眼中流到指定的位置，這是整個過程中最難的一個步驟。”拇指說道。</p>
想想也是，針對江河修壩建渠尚且不易，更何況是那炙烈的岩漿。</p>
穿過了一段平直的路段，洞穴的走向開始向下，并且曲折起來。</p>
不多時，衆人來到一處空間更大的一處岩洞中。</p>
而這個地方，竟然是一幅頗爲繁忙的景象，一些鬼手正都在這裏勞作。</p>
中間的地方，放着一個大箱子，外面似乎是用棉花包裹起來的，看不見裏面的材質。</p>
旁邊的一片空地上，有人似乎是在紡絲，有的人似乎是在喂食冰蠱。</p>
“這地方，是一處臨時喂養冰蠱的空間。”烏禅說道。</p>
“我能看看冰蠱是什麽樣子嗎？”嬴政的語氣中充滿了好奇。</p>
“可以看，但是，你不能碰它們。”烏禅叮囑道。</p>
“嗯，好。”嬴政點了點頭，說道。</p>
烏禅和拇指帶着嬴政來到了那個正在喂食冰蠱的鬼手旁邊。</p>
這鬼手面前的，是一個頗爲簡易的木質箱子，裏面依舊鋪着一層厚厚的棉花，棉花上面，慵懶地躺着幾個通體雪白的東西，看其長相類似于蠶，但卻比蠶的個頭大了一圈。</p>
“這便是冰蠱？”隔着頭套，有些看不清，嬴政幹脆将頭套摘了，俯下身子細細觀察起來。</p>
“不錯，這就是冰蠱。”拇指說道，“整個世間，大概隻有精絕才有的冰蠱。”</p>
烏禅大概也是想透透氣，于是也摘掉了頭套，說道：“别說冰蠱，就算普通的蠱，世上也是越來越少了。這冰蠱通體寒涼，可存活于岩漿之中，而它吐出的汁液，若是塗抹在普通的岩石上面，便可以不懼岩漿的高溫。”</p>
這一點，嬴政當然好理解，姬發說過，冰蠱與燭九幽的能力很是類似。</p>
“所以，吾等一直用這個方法來承裝岩漿，并制出運輸岩漿的管道。”拇指也将頭套摘了下來，補充着說道。</p>
嬴政略有所思地說道：“聽起來到是不難，不過其過程，定然很複雜吧？”</p>
“嗯，是複雜了些，不過熟練了，也就不覺得什麽了。”拇指說道。</p>
對于這一點到是不急，因爲嬴政一會兒就會看到，他看着放在冰蠱旁邊的葉子，問道：“這冰蠱都吃什麽？隻吃葉子嗎？”</p>
“呵呵，這冰蠱啊，隻要是綠的，什麽都吃，與牛羊差不太多。”拇指說道。</p>
“那他們也會吐絲成繭嗎？”嬴政問道。</p>
“吐絲到是會，但不會結繭，更不會變換體态。”拇指說道。</p>
“哦。”嬴政的目光依舊盯着冰蠱，“那與蠶還是不太一樣。”</p>
“當然了，蠱是蠱，蠶是蠶。”烏禅撇着小嘴說道，“狼和狗也長得像，可終究不是一類。”</p>
這話說的，竟讓嬴政無法反駁。</p>
“對于這精絕獨有之物，你們定然十分愛惜吧？”嬴政轉而問道。</p>
“這是自然。”烏禅說道，“你現在看到的，隻是成年的冰蠱，而其從産卵到長成的這個過程，并不是在鬼洞中完成的。”</p>
“那是在哪裏？”嬴政追問道。</p>
“不告訴你。”烏禅輕哼了一聲，說道，“你是不是想把精絕的隐秘都問出來，才肯罷休。”</p>
嬴政自知理虧，連忙說道：“好，好，不問，不問。”</p>
烏禅嘻嘻一笑，說道：“其實啊，即便告訴你了也沒有用，你也養不活。”</p>
嬴政聳了聳肩膀，說道：“這我當然知道，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向你借的是鬼手，而并非這冰蠱。”</p>
拇指眉頭一凝，面露疑惑地看向烏禅，但卻并沒有說什麽。</p>
烏禅也同時看了看拇指，說道：“這就要看拇指伯伯想不想去了。”</p>
“去華夏？”拇指問道。</p>
“嗯，秦王需要幾個鬼手跟他去往華夏，在那裏的火眼中就近制作密石。”烏禅說道，“拇指伯伯，你是想自己去，還是派其他的鬼手前往？”</p>
拇指思量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情，需要同兄弟們商議一下，再做決定。”</p>
“好，那咱們繼續向前走吧。”烏禅又将頭套戴在了自己的腦袋上。</p>
“是。”拇指轉身對着其他幾個鬼手說道，“繼續向前。”</p>
嬴政看了看手中的頭套，卻并沒有馬上戴起，跟着烏禅走進了另一端的一處洞口。</p>
“你怎麽不戴上它？”烏禅略有些關切地問道。</p>
“呃，我想仔細看看這裏的環境。”嬴政哪敢說是因爲帶着實在有些難受。</p>
“前面可就到了真正的鬼洞了，若是那熱氣讓你受不了，就趕緊戴上。”烏禅說道。</p>
“嗯，記住了。”</p>
一行人又接着向火眼的方向走去，而這裏的通道比剛才來時的平直了許多。</p>
不多時，衆人又來到一個長方形的開闊地帶。</p>
中間的位置，放置着兩個用岩石砌成的岩池，其上方還依稀能看見縷縷熱氣升騰上來。</p>
側面，幾個鬼手正合力轉動一個輪軸，輪軸連接着岩池後面的一個機關。</p>
每個岩池的下方，還有四個微小的縫隙，火紅炙熱的岩漿正從這幾個縫隙中緩緩流出，流淌到下面特制的管道之中。</p>
那管道的末端，是一塊塊方形并且中空的石塊，那流淌下來的岩漿，正是流淌進了那石塊的裏面。</p>
看得出來，這石塊應該是起到了一個模具的作用，而等到裏面的岩漿冷卻之後，就會凝結成爲密石。</p>
嬴政不隻一次想像過制作密石的過程，而眼前的這一幕，與他的猜測基本差别不大。</p>
“他們正在制作密石？”嬴政問道。</p>
“不錯。”拇指說道，“這裏便是鍛造密石的場所，秦王有何見解，便請指教一二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