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羌王抽回了自己的佩刀，揮手說道。</p>
那長老一時還沒死透，手臂一個勁的抽搐，胸膛還冒出滾熱的鮮血，卻被像死狗一般拖了下去。</p>
羌王将染血的鋼刀扔給了旁邊的部族勇士，然後以華夏之禮拱手道：“羌族中出了敗類，叫秦王見笑了，裏面請。”</p>
嬴政站在原地，略微有些尴尬。</p>
平心而論，這件事如果發生在秦國，有人獻計擒獲來訪的他國之君，這主意即便不被采納，卻也不至于被處死。</p>
更何況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當着來訪的異國君主。</p>
這說明，羌王爲人頗爲剛正，率直。</p>
“父王，吾還以爲……”羌瘣率先開口。</p>
“以爲什麽？”羌王瞪了瞪眼睛，說道，“以爲本王真的要對秦王不利，哼，笑話！”</p>
索林知道自己處在中間，最适合圓場，于是站出來說道：“原來是一場誤會，這厮想要謀害王兄，現已被伯父處死，足見伯父的誠心。”</p>
嬴政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拱手說道：“西羌王大義滅親，實乃英雄所爲。”</p>
“哈哈哈，不這樣做，怎麽能明示族衆！”羌王環視了一下，頗爲狠絕地說道，“吾看哪一個還敢打秦王的主意。”</p>
羌族部衆裏面，與那個被斬殺的長老想法一緻的，定然還會有，西羌王這麽做，也是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否則，嬴政的安全的确令人擔憂。</p>
“哈哈哈……”嬴政大笑了起來，“西羌王此舉，代價頗大，到是叫寡人有些承受不起了。”</p>
随着笑聲，氣氛終于緩和下來，羌瘣趁機說道：“那王兄就請到舍内一叙吧。”</p>
“請。”西羌王也揮手道。</p>
“請。”嬴政互讓了一下，跟着西羌王進了廳事。</p>
坐定了之後，西羌王率先說道：“方才的場面，的确非是待客之道，讓秦王受驚了，本王準備了酒宴，當做向秦王賠罪了。”</p>
嬴政笑了笑說道：“寡人既然與羌瘣結義，那您自然就是長輩，哪有長輩向晚輩賠罪的道理，到是寡人略帶了些薄禮，孝敬西羌王。”</p>
“哦？秦王何必如此客套。”西羌王說道。</p>
還未等嬴政說話，索林在一旁插話道：“伯父，你若是不看一看，或許會後悔哦。”</p>
“哈哈哈，本王知道大秦富庶，寶物甚多。”西羌王笑道，“兩國交好，也不能将國禮拒之門外，若是秦王有心，那便拿來叫本王開開眼吧。”</p>
“西羌王稍候。”嬴政說罷，朝蒙恬遞了一個眼色。</p>
蒙恬回過身，帶着幾個軍士将帶來的幾個木箱擡進了廳室，然後很是輕緩地放在了地上。</p>
不等軍士伸手，索林率先俯身，将第一個箱子打開，從中拿出一個錦袋來，将其直接遞給了西羌王：“伯父，你先看看這個。”</p>
西羌王接過錦袋，打開袋口，頓時一陣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p>
“這是……茶葉？”西羌王抓起一小把，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p>
“不錯，是茶葉。”嬴政緩緩說道，“華夏大地，最普及的飲品除了燒酒，就是茶葉了，但與酒不同的是，茶葉可入藥，常飲之，對身體大有裨益，而且不同家境的人，喝茶的品質也大不相同，寡人帶來的，可是巴郡所獻上的貢茶，那六國的君主，即便是想喝，怕是也喝不到！”</p>
嬴政如此一說，更體現了這貢茶的珍貴。</p>
“呵呵，本王豈會不知，這茶葉是好東西，隻是羌族大多生活在高原苦寒之地，想要播種，卻長不出芽來。”西羌王笑着說道，“如今可好了，本王要回去對那幾個羌王炫耀一番。”</p>
“怎麽，這羌族還有幾個王嗎？”嬴政疑惑地問道。</p>
羌瘣在旁解釋道：“王兄你有所不知，羌族是西戎裏面最強大的一個部族，但卻自古生活在那離着白雲最近的高原之上。由于外族都不屑于去那苦寒之地，所以生活的相對安逸，生活的範圍也越來越大，久而久之，便分裂成了幾個大的部落。”</p>
“各部落間，雖然并不互相攻伐，但也都是互不幹涉，隻是在每年固定的時候，各部族的首領才聚在一處，商議一些大事。”</p>
“吾西羌這一部，因爲靠近北狄和大秦，所以開化的程度便要比其它三個部族要多一些，并且部族的勇士，也要更爲勇猛。”</p>
嬴政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義渠公說昆侖山的南面，是婼羌的地盤，當時寡人還有些不解爲什麽稱呼不太一樣。”</p>
“婼羌，是吾西羌西南方向的那個部族，他們都是守在高原上，不思進取，哪像本王，總想着出來見見世面。”西羌王指了指手中的貢茶，說道，“你看，這不，見到了。”</p>
嬴政被西羌王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西羌王若是想讓那三個羌王心中生妒，隻怕是不好，不如寡人再多送給那三個羌王一些，那樣的話，西羌王在他們面前，才真的有顔面。”</p>
這話說到西羌王心裏了，他與其拿着貢茶眼饞那三個羌王，到不如大大方方的送給他們一些來的實際。</p>
“若是如此，本王可就真的謝過秦王啦。”西羌王美不勝收地說道。</p>
“西羌王客套了。”嬴政笑着說道。</p>
看完了第一個箱子裏的東西，索林又快速地打開第二個箱子，從其中拿出一個瓷瓶來。</p>
西羌王的眼睛頓時直了。</p>
“有了茶葉，卻沒有裝放茶葉的飾物可不行。”嬴政也伸手拿起了一個瓷碗，笑着說道，“這是大秦集結了天下最頂尖的工匠，共同燒制出的瓷器，寡人挑了些樣式精美的，送與西羌王盛放些米肉鹽茶，以便家用。”</p>
這流光寶器一般的瓷瓶瓷碗，又豈是隻放着雜物那樣簡單，其觀賞性和收藏的價值，絕不下于珠寶美玉。</p>
西羌王接過嬴政手中的瓷碗，仔細端詳起來：“好看，真好看！”</p>
“呵呵，西羌王喜歡就好。”嬴政道。</p>
這時，西羌王身旁的幾個長老也不再矜持，都圍了過來，觀看那索林手中光彩奪目的瓷瓶，一個個的眼神似乎是要将其盯出血來。</p>
其中一個長老眼睛眨了眨，似乎是發現了什麽商機，開口說道：“族長，你說這瓷器若是賣與另外的那三位羌王，能換幾隻羊？”</p>
西羌王想了想，說道：“這到不好說，畢竟他們喜不喜好這東西也是未知，不過，要是讓本王來換，本王願用五隻羊來交換。”</p>
“那若是放滿了這茶葉呢？”這位長老指了指那個裝着茶葉的錦袋。</p>
“若是裝滿了茶葉……”西羌王略微思索，說道，“那就再加五隻！”</p>
“呵呵。”這個長老微微一笑，對着嬴政拱手道，“那請問秦王，若是吾西羌願與大秦結盟，然後向大秦購置這裝滿了茶葉的瓷器，幾隻羊可以換的來呢？”</p>
嬴政想都沒想，擡起兩根手指，說道：“兩隻羊足矣。”</p>
“哈哈哈……”那長老大笑了起來。</p>
”兩隻羊？“西羌王有些不太相信嬴政說出的價格，同時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看向那長老說道：“末離，你的意思是？”</p>
這位叫做末離的長老收住笑聲，說道：“族長也聽到了，秦王願用兩隻羊的價格與咱們交換這裝滿茶葉的瓷瓶，而咱們買到手之後，再以更高的價格賣給那三位羌王，哦，不，或許他們族中的一些長老和大家族的族長也會一起來買。”</p>
“哈哈哈，好主意！”西羌王大笑道，“如此說來，這一倒手的功夫，就賺了八隻羊，可比等着母羊下羊羔要快多了。”</p>
“哈哈哈……”</p>
屋子裏的人都被逗笑了。</p>
索林卻是撇了撇嘴，說道：“伯父啊，這第三個箱子還沒打開，你就笑成了這個樣子。”</p>
說罷，索林将手中的瓷瓶遞給西羌王，然後轉身将那第三個箱子打開，從其中拿出了一匹綢緞出來。</p>
西羌王的眼睛又直了。</p>
隻見索林手中的綢緞，并不是單一的一種顔色，而是帶着各種花紋，甚是好看。</p>
“這錦緞，乃是王族中的禦用之物，大秦的朝服，也大多是用這種錦緞裁制而成。”嬴政簡單介紹了一下。</p>
“這麽說來……”西羌王的嘴唇微微有些打顫，“本王也能穿上那舒适的錦衣，披上那華麗的王袍了？”</p>
說罷，西羌王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略微有些殘破的粗麻衣服。</p>
“呵呵，自然可以。”嬴政笑着說道。</p>
“好，好啊！”西羌王激動的嘴角都有些顫抖，聲音更是在打顫。</p>
生活在華夏的人，即便是戰火紛飛，也理解不了那些生活在貧瘠之地的戎狄部族，對于錦衣玉食的那種向往和渴望。</p>
有誰不想過安定而美好的生活？</p>
但是，能将羊養大了，才能稱之爲“美”，若是連将羊養大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麽“美”的起來？</p>
所以，對于生活在貧瘠之地的人來講，能夠生存下去的首要目标，便是将羊養大，至于對于那種穿着錦衣，吃着玉食的向往，根本就是夢中的奢求。</p>
爲什麽西戎，北狄都時不時地侵擾華夏，爲的，不就是想實現自己的夢想嗎？</p>
可如今，似乎不用流血，自己的夢想也近在眼前。</p>
西羌王控制着自己的狂喜之情，将錦緞鋪展開來，雙手不住地在錦緞上面摩挲。</p>
嬴政又遞了一個顔色，蒙恬和蒙毅将箱子裏所有的錦緞都取了出來，放在了西羌王的面前。</p>
“别說是做幾件華服，就是再做幾套被褥都綽綽有餘了。”嬴政笑着說道。</p>
西羌王卻還愣在那裏，似乎是想象着自己穿着錦衣統領全族的模樣。</p>
毋庸置疑，嬴政送的這幾樣禮物，正中西羌王的下懷，而末離長老的提醒，又似乎爲西羌找到了一個巨大的商機。</p>
“父王，父王！”羌瘣見西羌王沒反應，靠近了過去，喚道。</p>
西羌王這才回過神來，随之哈哈一笑，說道：“秦王的這幾樣國禮，本王的确甚爲喜歡，隻不過，除了牛羊，本王确也沒什麽其它的東西回饋于秦王，實在是有些汗顔。”</p>
嬴政卻是擺了擺手，說道：“西羌王多慮了，寡人此次西行，西羌能夠打開門戶，讓秦軍通過，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p>
西羌王微笑着點點頭，随即說道：“若是秦王願意，不如咱們簽訂個盟約，咱們以後便親如一家，以後你大秦之人可随時來西羌買賣貨物，從你們永定關到嘉峪關的這個河西走廊，咱們兩國之人可以共建。”</p>
“好！”嬴政想都沒想，直接應道。</p>
“這個通道，是大秦去往西域的必經之地，若是此通路打開，那麽西羌也會沾了不少大秦的光。”西羌王仍舊摩挲着手中的錦緞，說道，“所以，本王覺得，這共建之地，應該有一個新的名字，就叫絲綢之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