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金的表面轉了一大圈之後，嬴政回到了地面上。</p>
胡羽連忙湊過來問道：“王上，下面有什麽好玩的？”</p>
嬴政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好玩的，隻有一個大洞而已。”</p>
胡羽看向那個巨大的缺口，用手指了指，問道：“就是那一個大洞吧？”</p>
“對，就是那個洞。”嬴政說道，“要是沒有黑火油，那洞就弄不出來。”</p>
回來的路上，嬴政對胡羽說過用黑火油制作淬煉溶液的事情。</p>
“那被溶掉的合金，都去哪了，是不是就這樣消失了？”胡羽所關心的，不是如何利用黑火油煉制淬煉溶液，也不是淬煉溶液到底怎麽講合金溶掉，而是合金的去向。</p>
人家可是還要用那合金造好多好多神兵呢！</p>
聽胡羽這麽一說，嬴政才想到這個問題，于是看向李斯問道：“是啊，先生，那些被溶掉的合金呢？都去哪裏了？”</p>
李斯笑了笑，說道：“自然是用來鍛造‘我器’了，不過不是放置在這裏，畢竟，這裏的合金以後都會被溶掉，到時再挪動的話，反而會很麻煩。”</p>
“走，看看去。”嬴政說道。</p>
“王上請，夫人請。”說罷，李斯在前面引路，來到了密室的另外一側。</p>
這裏原來是個斜的山坡，如今卻被挖掘成了平地，就處在軍營的側方。</p>
隻見一個個似曾相識的器械錯落有序地擺放在這裏，景家班的工匠們正在熱火朝天的揮灑着汗水。</p>
景凡一聲吆喝，工匠們見秦王來了，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圍了過來。</p>
一位年長一些的工匠用雙手捧着一件“我器”遞到嬴政面前。</p>
“王上，請看，這是剛造好的家夥，還熱乎着呢。”年長的工匠說道。</p>
嬴政接過“我器”，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敲了敲，說道：“不錯，現在做出多少了？”</p>
“回王上，已經造出七十有餘。”景凡答道。</p>
“好！”嬴政笑的合不攏嘴，“這一把，寡人就直接拿走了，餘下的，寡人回鹹陽的時候帶着，這餘下的二十多個，你們要是在三日之内都鍛造出來，那咱們打的賭就赢了！”</p>
“好！”工匠們發出一陣歡呼聲。</p>
“弟兄們！”景凡高聲說道，“把咱們備用的那組器械開動起來，這一次，說什麽也要給王上長長臉！”</p>
“好！”工匠們又是一陣歡呼後，便都動身去開動備用的器械。</p>
胡羽湊到嬴政身邊，低聲說道：“王上，當初你告訴父王，一桶黑火油隻能造出兩三把‘我器’，是不是故意說少了？”</p>
嬴政：“……”</p>
沉默是金。</p>
胡羽依舊用怪異的眼神看着嬴政。</p>
嬴政隻好将手中的神兵遞到胡羽面前，以轉移胡羽的注意力：“還給你。”</p>
當晚，因爲嬴政從趙國帶回了兩百桶的黑火油，所以這事自然是要慶祝一番，秦王帶着衆人又是一番痛飲。</p>
次日，在外面四處搜尋信息的蒙毅，聽說嬴政回來的消息，立即趕了回來。</p>
“怎麽樣，你那邊有沒有什麽進展？”嬴政問道。</p>
“還算有些收獲。”蒙毅說道，“軍士們搜集回來的信息比較零散，目前還在梳理當中，不過，近日吾到是遇到了幾個私自開采黑火油的異鄉人，他們與摸金班的幾個弟兄比較熟悉，微臣在想，是否應該拉他們過來，幫着咱們開采黑火油。”</p>
“這到是個不錯的提議。”嬴政思量了一下，說道，“讓他們加入你的摸金班，工錢寡人付，一年内，能不能找到礦産或者黑火油都無所謂，重點在于曆練，明白嗎？”</p>
從趙國帶回了兩百桶的黑火油之後，嬴政的底氣也開始硬了起來，也沒有之前那麽急迫了。</p>
“微臣明白。”蒙毅颔首說道，“既然已經不急于一時了，還請王上收回那玄鐵螺。”</p>
嬴政思量了一下，說道：“好吧，那就拿回來吧，若是有必要用此尋礦時，你再向寡人索要。”</p>
“好。”應了一聲之後，蒙毅出門去取玄鐵螺。</p>
這三天裏，所有人都很忙碌。</p>
李斯帶着軍士們在合金坑中向下淬煉合金，景凡帶着景家班用淬煉出來的合金鍛造“我器”。</p>
嬴政則東看看，西瞅瞅，還要照顧好胡羽，畢竟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p>
陪着胡羽的時候，嬴政不禁想起了另一位身在鹹陽，比胡羽肚子還要大的夫人。</p>
也不知南蘇具體是在什麽時候臨産，上次回去，也忘了問宋太醫。</p>
嬴政心裏琢磨着，心中更添了幾分思念。</p>
三天的時間過去了，景家班的工匠們又鍛造出來三十把“我器”。</p>
每天十個，這個産量可真不是吹的，若是再多制作些器械，想必幾年之後，裝備整個大秦，也不會有太大問題。</p>
看來景家班的冶煉造詣是越來越精進了。</p>
而李斯那邊，又是向下淬煉了幾丈的深度，按照李斯之前的測算，如果這裏真的是三千個“我器”的合金存量，現在應該已經接近最底端了。</p>
然而，又是一天過去，直到日落西山了，那缺口中，還是，沒有顯出正常的岩石或者土地。</p>
這不禁讓嬴政有些焦急了起來，将李斯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先生，難道咱們的估計有偏差，這合金的總量遠不止三千個‘我器’的數量？”</p>
李斯也有些吃不準了，思慮了一下才說道：“事已至此，斷不可更改線路，微臣的建議是，向下淬煉的同時，也開始表面上的淬煉，不管這合金到底有多厚，咱們都兩不耽誤。”</p>
“看來，也隻好如此了。”嬴政輕歎了一聲。</p>
“王上也不必憂慮，想來在黃帝的那個年代，搜尋制造合金的材料定然極其不易，所以在這數量上，不會太多。”李斯沉穩地說道，“咱們隻要有耐心，總有撥雲見日，水落石出的那一天。”</p>
嬴政點了點頭，說道：“好，那不如寡人明日先帶着工匠們剛造出來的‘我器’先回鹹陽，你繼續留守在此地。”</p>
“那微臣命軍士們徹夜趕工，看能不能在王上回去之前，探到合金的底面。”李斯說道。</p>
“那先生可就要費心了。”嬴政拱手說道。</p>
李斯還禮之後，便走出了大帳。</p>
嬴政平複了一下心緒，然後去景家班新的工窯，整理要帶回鹹陽的神兵。</p>
一切收拾妥當，已至深夜，嬴政卻并無困意，随即拿起自己抄錄的《山海經》，背讀起來。</p>
嬴政對于九幽的理解，最開始是很抽象的，從李斯那裏聽到的，隻覺得那裏應該是自己腳底下的相反的世界，好像更貼近尋常百姓所說的陰間。</p>
可是見到睚眦和夕之後，嬴政的認知被徹底颠覆，對九幽的向往與好奇也與日俱增。</p>
這《山海經》是曆任前輩的心血，雖然辭藻并不華麗，意境并不優雅，可是其中記載的各種異獸，花果卻是千奇百怪，很容易讓人代入其中，想象着那些異獸的模樣，那些花果的奇特。</p>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蒙蒙亮了，嬴政終于有了些許困意，合上書卷，準備休息一會。</p>
卻就在這時，隻聽外面有一些騷動，像是歡呼着什麽。</p>
嬴政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出帳外。</p>
聲音是從合金的缺口方向傳來，嬴政頓時困意全無，加快了腳步，輕跑了過去。</p>
剛奔到缺口，隻見李斯正坐着木架升出洞口，被兩個軍士拉到了合金的表面上來。</p>
嬴政也上前搭了把手，待李斯站定了之後，又幫着抖落灰塵。</p>
“怎麽樣，先生？”嬴政有些急切地問道。</p>
李斯舒心一笑，說道：“王上，微臣的身上都粘上塵土了，當然是已經打通了。”</p>
“真的？”嬴政又驚又喜，開心地眉飛色舞，“快帶寡人去看看。”</p>
“還要再等等。”李斯說道，“現在隻是開通了一小塊，不過，微臣已經命人将那泥土挖掘了一些，很快就上來。”</p>
正說話間，隻見後面的木架緩緩升出了地面，裏面放的果然是一桶泥土。</p>
一個軍士将木桶提了上來，放到地上，打開蓋子，隻見裏面裝着的泥土黝黑發亮，就如同塗了黑火油一般。</p>
“這應該不是普通的土質。”李斯抓了一把，然後用手指搓了搓，“大概是用來滋養合金的。”</p>
“是爲了防止合金被其他的東西腐蝕吧？”嬴政問道。</p>
“可能是這樣。”李斯略有些疑惑地說道，“不過說來奇怪，若是如此的話，這大塊合金的四周，爲什麽沒有用這樣的泥土來滋養？”</p>
“也對。”嬴政想了想，轉而問道，“先生，你說有沒有可能，這泥土隻是一個夾層，而這下面，還藏着一大塊合金？”</p>
李斯思量了一下，說道：“這個可能性到是不大，若是還有一塊合金的話，那麽最好還是将其上下緊放在一起，中間不會放上松軟的泥土。”</p>
“不管有沒有，接着向下挖，反正開鑿王陵也要向下挖開通道。”嬴政說道。</p>
“是，王上。”李斯拱手說道，“等到将底部的合金全部淬煉了，咱們就接着向下挖掘。王上你稍等片刻，微臣再下去看看。”</p>
“好。”嬴政點了點頭，說道，“一定要小心。”</p>
李斯應了一聲，然後又帶了兩個人重新進入了合金的缺口。</p>
半個時辰過去了，眼見快要到動身去往溶洞的時間了，嬴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迫，坐上了木架，命軍士們将他放下去。</p>
木架載着嬴政緩緩向下面降了下去。</p>
下面不知多遠的距離，能看見幾個火把被固定在井壁上，幾個人也正在勞作。</p>
四周的井壁都不是很平整，似乎是在淬煉的過程中，故意被留下了一個個的空洞，不知道是爲了插放火把，還是爲了便于攀爬。</p>
終于達到了最底部，嬴政從木架上跳了下來。</p>
隻見李斯正在淬煉着最後一小塊合金，他的身側，兩個軍士正在向下挖掘着，已然挖掘了一人多一點的高度。</p>
“怎麽樣了，先生？”嬴政問道。</p>
在嬴政剛進入這個井洞的時候，李斯就知道是誰下來了，也沒回頭，說道：“就快好了，王上。”</p>
嬴政知道淬煉這合金需要及其細緻的操作，便不再出聲打擾，轉頭看向挖掘泥土的兩個軍士。</p>
而就在這時，隻聽“咔”的一聲，正在挖掘的那個軍士的鐵鏟似乎是碰到了什麽硬物。</p>
嬴政的心中咯噔一下，頓時緊張了起來。</p>
不會讓自己說中了吧，難道這泥土真的是夾層？</p>
李斯也聽見了響動，但依舊沒回頭，低聲說道：“不要急，将泥土都挖掘出來，看看裏面是什麽。</p>
兩個軍士應了一聲，開始向四周挖掘泥土。</p>
嬴政吞了一下口水，頗爲緊張地盯着下面。</p>
不多時，下面的泥土幾乎都被挖掘到了上面，旁邊的幾個軍士又将這些泥土運到上面去。</p>
那個被觸碰到的硬物終于顯現了出來，卻似乎并不是什麽大塊的合金，而更像是用合金做成的一個跟書簡展開了差不多大小的箱子。</p>
軍士輕輕擦了擦合金箱子上的泥土，将其提了出來。</p>
而這時，李斯也終于完成了最後一步，将合金溶液整理完畢，交給了旁邊的軍士。</p>
“先生，這是什麽？”嬴政問道。</p>
“似乎是個合金做成的箱子。”李斯看了看眼前的物件，說道。</p>
“居然被埋在這裏，難道是……”嬴政一直在思索着是誰會将這個箱子藏在如此難以被發現的地方。</p>
李斯與嬴政對視了一眼，心中都已經有了一個名字。</p>
——黃帝。</p>
也隻可能是黃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