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五百支飛弩都已準備完畢，嬴政派人送往楚國。</p>
項燕也不耽擱，提議與昌平君一同前往郢城招募山匪。</p>
嬴政派李信與他們同行，畢竟李信是郢城的太守，這屬于他分内之事。</p>
嬴政陪着南蘇，将項燕等人送到了城門十裏之外，這才作别。</p>
回宮的路上，嬴政與李斯并肩而行。</p>
“先生，此次對于郢城的山匪一事，寡人是否有些小題大做了？”嬴政低聲問道。</p>
李斯也是同樣低聲說道：“若是單從事情的本身來講，王上确實多花費了些心思和代價，不過微臣覺得，王上應該是想向楚國傳遞一個信号。”</p>
“不錯。”嬴政低聲笑道，“這才是寡人的真實目的，楚國畢竟是強國，又與大秦有着極長的邊境線，古都又失于吾大秦，所以與大秦的關系，不可謂不微妙。”</p>
“于是，王上要讓楚王明白，大秦欲與楚國世代交好，不會再起争鬥。”李斯說道。</p>
“如此一來，即便是付出了些代價，也定然值得。”嬴政說道，“何況，這西楚軍建立起來，也未必沒有用處。”</p>
“王上會信任這支西楚軍嗎？”李斯淡淡地問道。</p>
嬴政看了看李斯，說道：“寡人即便信得過楚人，也信不過山匪。不過，寡人信得過昌平君。”</p>
李斯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微臣倒是有一計策，既能妥當地處置西楚軍，又可以試探出昌平君是否忠心于王上。”</p>
“先生請講。”嬴政的眼神中透着期待。</p>
李斯壓低了聲音，說道：“王上可記得那日，咱們提到嫪毐一事？”</p>
“記得。”嬴政的表情有些奇怪，因爲李斯一說計策，就會問他很多問題。</p>
“若是有朝一日，嫪毐真的起事叛亂，王上會如何去做？”李斯又問道。</p>
“寡人當然會發兵将其滅殺。”嬴政的語氣稍帶着些怒氣。</p>
“那王上會派誰去？”李斯接着問道。</p>
嬴政的眼中閃出一絲明光，反問道：“先生的意思，是派昌平君帶着西楚軍去？”</p>
“不錯。”李斯說道，“若是如此，便會減少軍中将士的死傷，也可驗證昌平君是否真的聽命于王上。”</p>
嬴政點點頭，說道：“如此一來，兩處心腹之患就會同歸于盡。隻不過，這一石二鳥之計有些歹毒，楚國那邊會不會因此翻臉？”</p>
李斯搖了搖頭，說道：“此次，招募西楚軍，是項燕的私人行徑，本就與楚國不相幹，并且那時，王上多給昌平君和西楚軍些獎勵便可以了。”</p>
“但若是嫪毐比想象的要強呢？”嬴政擔憂道。</p>
“王上隻要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想必問題不大。”李斯說道，“而若是将來的西楚軍真的與叛軍拼個幹淨，想必也是爲王上捐軀，誰又能說出什麽來呢。”</p>
嬴政點點頭，說道：“而若是昌平君不出兵平叛，那就說明他對寡人不忠，便可以治了他的罪。”</p>
“正是。”李斯笑了笑，說道。</p>
以前遇到問題，都是嬴政在聽李斯說。而如今，嬴政已經能随着李斯的思路，一起去分析了。</p>
嬴政自己也是感覺很好，原來細緻地分析問題，是如此酣暢的事。</p>
“王上，如今山匪之事已定，接下來的重點便在于制造‘我器’與塗料了，研制出了彩色的塗料，還要去武王陵的第四層呢，否則王上無法建造王陵啊。”李斯說道。</p>
嬴政聽到這麽多事要做，突然心底一沉，說道：“看來這還是一環套一環的事，那麽現在的最緊要的，便是完成去往第四層武王陵的第三層的任務。”</p>
“不錯。”李斯說道，“在之前，塗料之所以沒有仿制完全，上色也是問題，是因爲缺少了一種關鍵的材料。”</p>
“原來先生早就知道，是故意不說而已。”嬴政假裝撇了撇嘴。</p>
李斯也有些歉然，說道：“微臣之前所以不說，是因爲王上的大婚在即，不想王上分心，如今已是時機了。”</p>
“是啊。”嬴政輕呼了一口氣，說道，“大婚确實叫寡人忙得不亦樂乎，如今終于靜下心來。對了，那塗料是缺了什麽材料？”</p>
“回王上，所缺的材料，隻有在黑火油之中才能提煉出來，所以前提，便是需要尋找黑火油，然後還要通過特殊的工藝進行提煉。”李斯說道。</p>
“黑火油？”嬴政問道，“寡人聽說過，那是埋藏在很深的地下的一種燃料，多數還有毒氣。”</p>
“那黑火油，可并非是那樣簡單，若是處置得當，則是世間之幸，若是處理不當，則可能爲禍世間。”李斯說道。</p>
嬴政想了想，說道：“既然必然要開采，再危險也要去做，先生應該懂得怎樣去控制和使用黑火油吧。”</p>
“略知道一些。”李斯說道，“若是尋找黑火油，順帶着也會找到一些礦産，那麽制造‘我器’便會加快速度。”</p>
“景凡所說的那幾種礦産，很難找嗎？”嬴政問道。</p>
之前景凡說找到那幾種稀有的材質，才可以制造‘我器’，而因爲大婚，嬴政便沒有急着操辦此事。</p>
“的确很難，不過聽說司馬鴻已經着手操辦了，一邊巡查其家中相關古籍的記載，一邊派人走訪整個司馬家族，看是否有相關的信息。”</p>
“朝中的古籍，是否也有相關的記載？”嬴政問道。</p>
“司馬傑也正在查找，好像其中一樣已經查詢到了。”李斯說道。</p>
“若是都查詢到了，到時開采的難度大不大？”嬴政問道。</p>
“開采的難度到是不大，但是同黑火油相似，提煉的過程有些艱難。”李斯答道。</p>
“即便是有些難度，想必先生也自有方法。”嬴政笑着說道。</p>
李斯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有一件事，王上有必要知道，但王上需要對微臣有所保證。”</p>
看着李斯頗爲嚴肅的表情，嬴政知道李斯此時很是認真，于是也收起了笑容，問道：“先生欲說何事？又需要寡人保證什麽？”</p>
李斯清了清嗓子，頗爲慎重地低聲說道：“将來王上一定會仿建王陵，也許還會建造一些其它的建築，所以就必須會使用一樣東西，但是此物用于挖掘陵墓，開采礦産甚是好用，也因威力巨大而被曆任的天承者所雪藏。”</p>
“被雪藏？”嬴政眉頭一動，“那豈不是與‘我器’一樣？”</p>
李斯搖了搖頭，說道：“此物，可比‘我器’危險了不止千百倍，所以王上需要保證的是，不會将此物用于戰争。”</p>
嬴政心頭一緊，什麽東西要比“我器”還危險千百倍？</p>
“既然修建陵墓必須用到，那寡人也無法不應。”嬴政肅然說道，“好吧，寡人承諾，絕不将此物用于戰争，并且極力隐匿此物。”</p>
李斯點了點頭，說道：“這其實是曆代天承者所設的不成文的規矩。但王上是最後一任天承者，此後，可能整個世間的法則都會産生很大的變化，但師尊還是希望王上不要用其征戰六國。”</p>
越聽李斯說，嬴政就越感好奇，但覺得想必的确事關重大，于是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回到密室再說吧。”</p>
“好。”李斯說道。</p>
回到古承宮，送回了南蘇，嬴政與李斯單獨來到密室。</p>
嬴政迫切地說道：“先生所說的是何物？”</p>
“微臣所說的，并非是什麽物件。”李斯說道，“而是一種制物的方法，利用這種方法，便可以制作出一種名叫火藥的東西。”</p>
“火藥？”聽名字，好像是有些威力。</p>
“對，火藥。”李斯說道，“用一份硫磺，一份硝石粉，再加一份木炭，便可以混合成這種火藥。此物極其易燃。”</p>
嬴政眼神如炬：“先生稱其危險，難道是在戰場上，可以用于火攻？”</p>
李斯缺搖了搖頭，說道：“不僅如此，據說此物在以前的天承者造墓之時，用法是将其裝入竹節之中，再用引線點燃，之後，竹節便會爆開，于是便會将周圍的岩石土塊都崩碎，便于挖掘。”</p>
“能将岩石崩碎？”嬴政咧了咧嘴，說道，“怪不得先生說此物威力巨大，想必若真用于戰場之上，必然死傷無數。”</p>
“所以說，必須慎用。”李斯說道。</p>
嬴政點了點頭，轉而問道：“若有此物，那開采礦産是不就容易多了？”</p>
“當然。”李斯毫不猶豫地說道，“微臣剛才說的是将火藥裝于竹節之中，這便是爆竹，而若是裝于鐵器之中，其威力還會更大。”</p>
嬴政越聽越心動，但還是有些擔憂地說道：“那若是開礦挖墓，便難保不爲世間所知啊。”</p>
李斯輕歎了一聲，說道：“師尊的想法，是這火藥可以公諸于世，但隻可用于爲福，不可爲禍。”</p>
“那就需要寡人來嚴加管控了。”嬴政說道，“不過，寡人又用何說辭，來向世人說明這火藥的來曆？”</p>
像這種混合後的東西，要說是偶然發明的，肯定不妥。</p>
“這到不難。”李斯的面容終于不再那麽嚴峻，“王上不是要煉丹嗎，可以對外說，這火藥的制法，是在煉丹時偶然發現的。”</p>
“那靈古丹呢？”嬴政問道，“又該是如何說辭。”</p>
“就稱是長生不老丹吧。”李斯的臉上有了笑容，“王上就稱，爲了想要長生不老，延年益壽而命人煉丹，而偶得了火藥的制法。”</p>
這樣一來，對于世人，便都有了說辭。</p>
“走，咱們先試試先生說的火藥。”嬴政顯得頗爲迫切。</p>
李斯點點頭，笑着陪嬴政出了密室。</p>
兩人叫上趙高，準備了些東西，直奔景窯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