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嬴政早早地醒來。</p>
有了與南蘇的先例，嬴政将夜晚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睡眠上，天天不休息，可是不成。</p>
看着身側的胡羽，沒了胡服的裝扮，頭發也散落下來，這本就是個十七歲妙齡的俊俏公主，卻又如此與衆不同。</p>
嬴政起身穿好了衣服，悄悄将胡羽身側的軒轅劍拿了過來，又怕光線将她晃醒，連忙找了塊錦緞，将軒轅劍纏裹上了，放在了一旁。</p>
想起昨夜，胡羽舞完了軒轅劍，竟然始終不舍得撒手，嬴政要了幾次都沒能要回來。</p>
最後胡羽實在是愛不釋手，竟然睡覺的時候，也放在了枕邊。</p>
這讓嬴政感覺怪怪的，卻也得以養足了精神。</p>
嬴政沒有敢驚動胡羽，拿着包裹好的軒轅劍，向書房走去，邊走邊想道：看來是要找景凡先仿制一把軒轅劍了，這丫頭見了好劍卻比見了娘還要親，正好景凡今日會入宮，趕緊提及了此事。</p>
來到了書房内室，嬴政也沒将外面的錦綢拿掉，畢竟軒轅劍太多顯眼，還是包裹上的好。放進了暗格，卻還是不放心，于是嬴政在外面又上了把鎖。</p>
長舒一口氣，嬴政這才去用了早膳。</p>
沒過多久，趙高帶着景凡來見嬴政，兩人手中分别拎着一個木箱，竟與昨日裝瓷器的木箱一模一樣。</p>
嬴政喜出望外，知道裏面裝的定然也是瓷器，便命二人輕輕地放在地上，親自上前打開了第一個。</p>
小心地拿出了一個物件，見是一個瓷碗，卻不由得目瞪口呆。</p>
碗身與昨日所見相仿，但碗的底座和邊沿的下面卻是雕上了水波形的花紋，而且還上了顔色，比粉深邃，比紅淡雅，翻過碗底，還見到一個紅色的喜字，頗具美感。</p>
嬴政小心地放下瓷碗，又拿起了一個瓷壺，卻見到花紋和色澤與瓷碗無異，不禁贊道：“妙啊，妙！”</p>
景凡拱手問道：“今日所造，卻比昨日的那些更有了些改進，不知王上喜愛否？”</p>
喜不喜愛早就寫在嬴政的臉上，哪還用問了。</p>
“着實喜愛。”嬴政的嘴角始終沒有合攏，說道，“呂相邦昨日還以爲自己得了寶貝，若是見了今日這一套，還不找寡人來還了。”</p>
幾個人相視而笑。</p>
李斯聽見書房的動靜，料想是景凡來了，便跟着進了門。</p>
嬴政見李斯來了，便将手裏的茶壺遞給李斯，回手又拿起了一個瓷盤。瓷盤的體積比其它物件大了些，所以上面雕了兩層的水波花紋，甚是好看。</p>
“不錯，看來景家班的進展頗爲迅速啊。”李斯也贊歎道。</p>
聽到李斯誇獎别人着實不易，幾個人都看着李斯，心中暗笑。</p>
李斯卻像沒看到一樣，雙手用力，隻聽咔崩一聲，瓷碗被掰成了兩半。</p>
幾個人被李斯的舉動驚得愣在了那裏，嬴政手中的瓷盤都差點掉在地上。</p>
“先生，你這是……”嬴政不解地問道。</p>
“王上，看來這瓷器精美是有所進步，但堅實的程度，可就不敢恭維了，想必是燒制的工藝尚需改進。”李斯将瓷碗輕輕放在了桌子上面。</p>
景凡聽道李斯原是此意，便拱手說道：“李大人說的即是，回去之後，吾等自會改進其韌性。”</p>
“可惜了。”嬴政看着碎碗說道，“若是呂相邦見了，還不心疼的要了命。”</p>
李斯也被嬴政逗笑了，輕聲說道：“若是呂相邦見了，再送他一套便是，每改進一次，便送他一套，倒是有趣的很。”</p>
“那景家班還不被他搶了回去。”嬴政說道。</p>
衆人哈哈大笑。</p>
嬴政命趙高将之前與呂不韋整理的禮單拿了過來，交給景凡。</p>
“一個月内，按這上面的數量造出來，有問題麽？”嬴政問道。</p>
景凡大體算了一下所需瓷器的數量，苦笑着道:“王上，咱們這班子工匠，有半數以上都去了古承宮，這人手不夠，可實在說不準啊。”</p>
嬴政微微點頭，剛要說話，卻聽李斯說道:“王上似乎算漏了一事。”</p>
嬴政看向李斯，問道:“何事？”</p>
李斯笑着說道:“咱們用瓷器代替了金銀珠寶，固然省下了大筆錢财，可這些瓷器卻是極易損壞之物，方才微臣折斷了一隻碗，便是要說明此點。”</p>
嬴政略一思量，說道:“先生的意思是，這些瓷器在路上經遇颠簸，極易損毀麽？”</p>
“正是。”李斯點了點頭，說道，“越遠的路途，損毀的數量可能就越多，若是按正好的數量運送過去，等到到達目的時，數量定然不足，所以需要多備一些，以防損毀。”</p>
嬴政面露難色，說道:“方才景凡已說人手不夠了，若再增加數量，怕是時間不夠了吧。”</p>
李斯卻底氣十足地說道：“王上莫要心急，咱們從幾個方面入手，問題便會迎刃而解。”</p>
嬴政知道李斯是在賣關子，喃喃說道：“總之這送瓷器的建議是你提的，能不能行得通，便全依了先生吧。”</p>
“好說。”李斯笑着看向景凡，說道，“景班主，在你看來，這瓷器還可以再堅固一些麽？”</p>
景凡思量了一下，說道：“若是原料的配制沒問題得話，那便是火候和流程上的事了，多些時日倒是可以試将出來。”</p>
李斯清了清嗓子，說道：“制造這瓷器，與制作陶器可不相同，制瓷必須要用瓷土，并且需在練泥時盡可能地去除雜質，火候的溫度也要提高一些，對于釉質也要把控的均勻，你依照此法，回去再試一試。”</p>
嬴政好奇地問道：“若是依先生所言，再制出的瓷器，豈不比眼前的這些更爲美妙？”</p>
李斯說道：“定然如此。”</p>
嬴政摩拳擦掌，很是期待的樣子。</p>
李斯又看向趙高說道：“趙總管，古承宮那邊，能抽調回多少景窯的工匠？”</p>
趙高颔首說道：“依工期來看，便是都抽調了回去，時間也是充裕，畢竟可以補充普通的工匠進行善後。”</p>
“好，那便将古承宮那邊的工匠們都盡數送回景窯。”李斯說道。</p>
趙高沒有答話，看向嬴政，心道：這工匠們才征調過來幾天，卻要全都抽調了回去，畢竟古承宮也不是小事，且看看王上怎麽說罷。</p>
嬴政卻是想都沒想，很爽快地說道：“就照先生說的辦。”</p>
趙高這才領了命。</p>
李斯又繼續說道：“還有一事，需要勞煩趙總管。”</p>
“李大人請講。”趙高拱手說道。</p>
“這古承宮已在收尾的階段，需命人多收集些木頭的碎屑，然後打磨成細粉，宮中所用的棉花，碎布之類的，也盡可能的多準備些。”李斯說道。</p>
這次沒等嬴政詢問，趙高便好奇的問道：“要來這些物事，是爲何用？”</p>
李斯指了指面前木箱中的棉花說道：“這不是就在眼前麽，這些瓷器的旅途遙遠，放了這點棉花可不夠用，隻怕打碎的更多。咱們用木條将每樣瓷器隔了開，再将木屑、棉花、碎布填滿了木箱，瓷器四周碰不到硬物，自然破碎的幾率就小了許多。”</p>
衆人這才頓悟，連聲稱妙。</p>
李斯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列國的都城，距離鹹陽各不相同，先做出的瓷器應先送往最遠的燕、齊兩國，其次是中距離的趙、楚，最後才是魏、韓。而每個使臣隊伍後面都應多跟着兩組車輛，進城之前開箱檢驗，将碎掉的換回即可，這樣損耗小的後備車輛也可補充距離較近的損耗較大的使臣隊伍。最後定要将碎片也帶回來，且不可丢棄在途中。”</p>
景凡連連點頭道：“若是留了碎片，列國便可能會去研究制法。”</p>
趙高問道：“難道送了這麽多的成品，列國卻不能研究制法麽？”</p>
嬴政用手指點了點趙高，笑道：“虧你還自诩是個聰明人，這麽稀罕的物件，誰舍得打碎了，不打碎，便沒法研究。再說即使打碎了，也不見得會弄清楚什麽。”</p>
趙高略顯尴尬，連連稱是。</p>
“即便研究了，倒也不怕，料他們十年八年的也未必有所進展，而到那個時候……”李斯說到這裏停住了。</p>
嬴政與李斯相視一笑，心照不宣。</p>
嬴政又問向景凡道:“按照先生所說的方式，可能制出足夠的數量麽？”</p>
景凡思量了一下，說道:“若是在古承宮的工匠都回來的話，應該問題不大。”</p>
“好！”嬴政說道，“就按先生說的辦，不過，隻送瓷器畢竟不妥，珠寶，馬匹也送一些吧，若是瓷器的數量不足，最後的魏，韓兩國便送些其它的湊數吧。”</p>
提到魏國，趙高在旁邊提醒道:“王上之前将魏國公主送回了魏國，聘禮之中并未涵蓋魏國，可國禮卻又帶上了魏國，不知這是爲何。”</p>
這是昨日呂不韋的意思，嬴政想到雖說這次沒娶魏國的公主，但事情卻不能做的太絕，請帖和國禮該送還是得送。</p>
“此次對于魏、趙的戰事未曾開啓，而如今寡人欲想這幾年内積蓄國力，不再對外征戰，所以這國禮嘛，算是雙方的一個台階罷，圖個喜慶。”嬴政平和地說道。</p>
趙高明白了嬴政的用意，也就不再說什麽。</p>
嬴政對景凡說道:“仿制物件的事，等到備齊了國禮之後，再運行吧，不可誤了政事。”</p>
景凡知道此時趙高在場，有些事嬴政可能不便言明，沒再多問，躬身領旨。</p>
叩拜了嬴政，三個人各忙各的去了，屋子裏隻剩下嬴政暗自竊喜。</p>
用瓷器代替了金銀，便減少了一大筆的國庫支出，呂不韋的私黨終于即将浮出水面，而列國也會出現秦國可以利用的貪财之人，唯獨是所娶的公主有些過多，想想南蘇和胡羽兩位公主，嬴政不由得腰間一酸。</p>
這時從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小太監常順拜禮道：“禀王上，呂相邦送來消息，王贲将軍從邊境班師回來了，還帶回了蒙恬将軍，預計未時過半到達城外。”</p>
嬴政心中奇怪：算日子，王贲是該抵達鹹陽了，不過蒙恬與他怎會遇到了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