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并不知道嬴政與荊良的關系,隻知道李斯的計劃,所以即使荊良被呂不韋捉住,也無所謂,還有滅口的機會。</p>
可對于嬴政來說,事情卻絕不那麽簡單。</p>
因爲一旦荊良被抓住,嬴政如果力保的話,應該不至于喪命,更何況荊良也曾救過呂不韋。</p>
可是,劫持的計劃大有可能會被揭穿,不但那些贖金得而複失,還會成爲世上最大的笑柄。</p>
一國的君主,國庫被别人把持,實在沒有錢花了,想出了一個自己劫持自己的計劃……</p>
想到這裏,嬴政不禁打了個冷顫。</p>
“呂相邦現在何處?”嬴政問向蒙恬。</p>
“前面不遠處,便是一個臨時的卡哨。”蒙恬說道,“如果暗哨通知的及時,想必呂相邦已經在來的路上了。”</p>
“你再派幾個人,到臨近的幾個卡哨處傳命,讓呂相邦速來接寡人回營。”嬴政急切地說道。</p>
“臣遵王命。”蒙恬拱手說道。</p>
“還有。”嬴政擡手,補充說道,“再派出幾個人,全力打探劫匪的下落,就說是寡人心有不甘,下令全力追捕。若是發現了劫匪的行蹤,也定要趕在呂不韋前面将其抓獲,明白嗎?”</p>
“微臣明白。”蒙恬眼神很堅毅地答道,他從嬴政的反應中,已經覺察出了事情的嚴重性。</p>
蒙恬撥轉馬頭,迅速下了軍令,大約二十幾個軍士長,揚鞭策馬,向不同的方向奔馳而去。</p>
蒙恬回到嬴政身邊,拱手說道:“王上,都布置好了。”</p>
嬴政略感安心了些,但也不敢大意,又問道:“這些軍士,沒問題吧?”</p>
蒙恬說道:“王上放心,派出去的人,均爲軍士長,都是家父,或是祖父多年培養的得力部下,極爲可靠。并且,他們手中本就有調兵的權力,可随機應變。”</p>
嬴政點點頭,表示對蒙恬的安排頗爲滿意,然後策馬向卡哨的方向走去。</p>
“刺客那邊,調查的怎麽樣了?”嬴政問向身側的蒙恬。</p>
“回王上,已經有了眉目。”蒙恬答道。</p>
“是何人指使?”嬴政看向蒙恬,眼中略帶着些許怒意。</p>
“究竟是何人,還未探查清楚,畢竟還未全面收網。”蒙恬說道,“李斯建議,隻得跟蹤,然後暗中調查,所以目前還未敢打草驚蛇。隻是查到了行刺之人均爲魏國人士,假冒楚國之人前來行刺。”</p>
“魏國?”嬴政語氣中帶了些許狠意,咬着牙說道。</p>
“是的,魏國。”蒙恬的語氣頗爲肯定,“他們的計劃是,利用選妃一事,制造楚國容不下趙國胡羽公主的假象,于是便刺殺王上,目的就是使王上遷怒于楚國。至于其它方面,還未完全調查清楚。”</p>
嬴政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道:多虧了李斯,不然寡人定會中計,後果不堪設想。</p>
不多時,一個臨時的卡哨出現在前方。</p>
卡哨的後側,一大群人騎着戰馬,向卡哨的方向奔來。</p>
爲首的,赫然便是呂不韋。</p>
雖然離着很遠,但呂不韋哪能不知,在蒙恬身旁的便是嬴政,随即連甩幾鞭,雙腳夾緊馬腹,疾馳奔來。</p>
後面的一衆人等,也是同樣的動作,策馬揚鞭,疾馳而至。</p>
然而,有一個身影,卻落在了隊伍的後方,仔細看去,竟然是南蘇公主。</p>
南蘇公主雖然會騎馬,可與那些軍士,武夫畢竟無法相比,騎術一般的她,自然落在了後面。</p>
另有一騎,與呂不韋并駕齊驅,馬上端坐的,是另一位公主——胡羽公主。</p>
兩位公主一前一後,速度雖然不一樣,但心情卻相差無幾。</p>
嬴政也加快了騎馬的速度。</p>
不多時,兩隊人馬在卡哨處相遇。</p>
呂不韋雖然有些胖,但很靈活地下了馬,單膝跪地,拱手說道:“老臣救駕來遲,請王上治罪。”</p>
呂不韋的後面同時跪倒了一片。</p>
隻有一個人沒有跪,而是跑向了嬴政,那便是胡羽公主。</p>
事實上,還有一個沒有跪,而是騎着馬,那個人是跑在最後面的南蘇公主,她還在奮力追趕。</p>
這時,嬴政也下了馬。</p>
胡羽公主不顧身邊人的目光,向嬴政撲了過來:“王上!”</p>
嬴政接住胡羽公主,将她的一雙柔荑握在手中。</p>
胡羽公主的手纖細有力,并不因爲經常接觸兵器,而顯得糙硬。</p>
“王上,你沒事吧?”胡羽公主急切地問道。</p>
嬴政笑了笑:“寡人這不是好好的,能有什麽事。”</p>
嬴政暗中用手捏了一下胡羽的手指,示意她不要問的太多,以免露出破綻。</p>
胡羽公主心領神會,心知此處并非多說話的地方,便乖巧的轉身站在了嬴政的身側,俨然一副後宮娘娘的氣勢。</p>
呂不韋仍跪在那裏,被胡羽公主的一個飛撲而晾在了那裏,好不尴尬。</p>
嬴政苦笑了一下,走到呂不韋面前,将他扶起。</p>
“仲父快請起。”嬴政握着呂不韋的手,說道,“仲父能爲寡人放下國事,并且奔赴千裏,前來相助寡人,實乃吾大秦之幸也。”</p>
“王上有難,老臣縱然身死,也定要救王上于危難。”呂不韋轉而厲聲說道,“隻恨不能親手斬了那些賊子,爲王上出了這口悶氣。”</p>
呂不韋話音剛落,從衆人身側跑過來一匹戰馬,騎在馬上的正是被衆人甩下的南蘇公主。</p>
“王上。”南蘇公主跳下馬,快步奔到嬴政跟前,也是頗爲急切的問道,“沒有受傷吧,那些賊人欺負你了麽?”</p>
嬴政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沒事,在山裏吃了幾天的野味而已,味道非常不錯。”</p>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笑。”南蘇公主嬌嗔道。</p>
南蘇公主是真的急在心裏,因爲她不像胡羽公主知道事情的大概計劃,在得知嬴政被劫匪擄走之後,便一直憂心沖沖。</p>
“好了,寡人沒事,有什麽話,回去再說。”嬴政柔和地對南蘇公主說道。</p>
南蘇公主點點頭,站在了嬴政的另一側。本來那個位置,是蒙恬站在那裏,卻硬将蒙恬擠得向後挪了兩個身位。</p>
方才騎馬輸了胡羽公主一籌,這站位嘛,可不能再輸了。</p>
呂不韋又一次被打斷,難免又尴尬了一陣,隻好低聲說道:“王上這幾天累壞了吧,還是速速回營修整吧。”</p>
嬴政點點頭,說道:“寡人确實有些餓了,也想洗個澡浴,那便先回營吧。”</p>
衆人不敢耽誤,紛紛上馬,催馬向營地奔去。</p>
嬴政很想向呂不韋打聽劫匪的下落,可是又怕呂不韋起疑心,也隻能忍着,然後等待蒙恬那邊,和呂不韋這邊的消息。</p>
回到中軍大帳,嬴政吃了些東西,又洗了個澡,這才将呂不韋單獨召見來。</p>
帳中隻有呂不韋和嬴政兩個人,呂不韋用略帶責備的語氣問道:“王上,事情的經過,到底是怎樣的。”</p>
嬴政不緊不慢地說道:“讓仲父挂心了,事情是因行獵開始的。”</p>
嬴政将當日如何遇刺,如何逃跑中遇到劫匪的事,向呂不韋講述了一遍。</p>
“可惡!”呂不韋氣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秦境内,竟然如此嚣張!”</p>
呂不韋之前聽到的,是嬴政被劫匪劫持了,對遇刺一事知道的很少。</p>
“老夫本還奇怪,禦林軍時刻護在王上身側,如何竟讓區區幾個劫匪将王上劫了去。”呂不韋憤憤地說道。</p>
“寡人得以安然回來,也多虧了這些劫匪。若不是他們,寡人實難擺脫那些刺客。”嬴政說道,“況且,這幾天在山中,那些劫匪也并未爲難寡人。”</p>
“那些刺客最終如何了?”呂不韋問道。</p>
“幾乎都被剿滅了。”嬴政說道,“隻剩下劫匪放走的兩個,想必也興不起什麽風浪,聽蒙恬說,他早就派人跟蹤了,勢必找出幕後的主使。”</p>
“有什麽發現嗎?”呂不韋問道。</p>
“有發現。”嬴政點了點頭,說道,“據蒙恬查探,刺客實則均是魏國人,冒充楚國人行刺,以刺殺趙國胡羽公主爲目的,緻使楚國承擔行刺之罪。”</p>
呂不韋怒目圓睜:“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p>
“看得出來,這次行刺寡人,是早有預謀,計劃周祥的。”嬴政說道,“料想與魏國王室也不無關系,普通身份的人,哪有膽量這樣做。”</p>
呂不韋平靜了一些,點點頭道:“卻是如此,待事情全部查清楚了,若真是魏國的陰謀,老臣便請命出兵伐魏。”</p>
見呂不韋說的如此堅決,嬴政也不好阻攔。</p>
“從現在的結果來看,那些劫匪不但在危急時刻救了寡人,還放走了兩個活口,從而得以讓咱們順藤摸瓜,查詢線索,也是幫了大忙。”嬴政說道。</p>
呂不韋說道:“若從結果上來看,卻是如此,可是這些賊子膽敢劫持王上,使王上王體受損,驚吓不輕,着實罪責難逃。”</p>
嬴政看着呂不韋問道:“聽說仲父在贖金中塗抹了花蜜,又派出了獵犬進行追蹤,不知有何進展?”</p>
呂不韋表情有些尴尬,喃喃地道:“這些賊子甚是狡猾,在沿途撒下了不少的白灰、石粉。獵犬追蹤到那裏的時候,将白灰吸入口鼻,連打噴嚏,之後便再也嗅不到蹤迹了。”</p>
聽呂不韋這麽一說,嬴政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p>
隻要獵犬搜尋不到荊良和贖金的下落,那荊良便有很大把握逃出追捕。而從時間上算起來,荊良他們也應該已經出山了。</p>
雖然心情放松了許多,但嬴政的面色依然凝重。</p>
“若是實在追捕不到,到也不必強求。”嬴政說道,“損失的那些贖金,便當是救了寡人的賞賜好了。”</p>
“事已至此,也隻能先調查魏國行刺一事了。”呂不韋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便啓程回宮吧。”</p>
嬴政點點頭:“好,明日起駕回宮。”</p>
當日修整一番,次日春獵結束,嬴政起駕回鹹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