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把月沒人住,這裏到處都是灰塵。幸好我們秘書主任何玮昌聽說我從北平回來,爲了巴結我這個大帥的‘侄子’,他把自己家的老媽子打發了一個過來,幫我收拾屋子。趁着這個空檔,非拉着我和吳老二下館子……
當初剛剛進帥府的時候,就是這位何主任以爲我沒有靠山,讓手下的秘書們欺負我。後來被張大帥破口大罵了一次之後,才知道這個不起眼的大學生是大帥的‘親戚’。說過多少次要擺酒賠罪,都被我推了。這次人家這麽幫忙,把自己家的傭人都打發過來。再不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當下,我和吳老二被他拉上了汽車。
何玮昌在車裏就打聽了吳老二的底細,張大帥都叫吳先生了,我也不好再吳老二、吳老二的叫,當下便說這是我一個遠方的表叔,來奉天投奔我的。既然是我的表叔,那說不定也和張大帥勾着親戚,當下何主任竟然也跟着我“二叔、二叔”的叫了起來。
汽車繞了一圈之後,在奉天有名的館子寶發園停下。見到帥府的秘書主任到了,掌櫃的急忙帶着夥計們走出來相迎。何玮昌笑着對掌櫃的說道:“今天我在你這裏招待貴客,給找個清淨一點的包間。我也不點菜了,撿拿手的上。什麽時候桌子擺不下了爲止,酒要好酒,上次少帥喝的那個就行。和廚子說要顯顯手藝,吃得好我多給小帳……”
見到财神爺登門,掌櫃的客氣了幾句,将我們三個人拉到了盡頭的包間之後,便下去吩咐走菜了。
坐好之後,何玮昌說道:“别看這館子不起眼,可是咱們少帥經常光顧的地方。這裏是直隸菜,熘腰花、熘肝尖、熘黃菜和南煎丸子号稱四絕。”
“何主任你說的那麽玄乎,我還以爲你說的是鮑參翅肚呢。”吳老二呵呵一笑,繼續說道:“吃這四道菜也能不用走這麽遠嘛,帥府對面過一條街道就有一家,四個菜加上一壺酒,喝完了酒再每人來碗抻面……”
“二叔,說的那麽熱鬧,你對奉天很熟悉嘛。”看了還在白乎的吳老二一眼,我繼續說道:“連帥府對面的抻面都知道,以前沒少背着我和我師父來啊。這是看上奉天城哪家的小寡婦了?”
“我就那麽一說,這幾年也來過奉天幾次。”吳老二笑了一聲之後,繼續說道:“我不比你們這些當差的吃過見過,也就是在小抻面館對付一口。這次來投奔你,還不是想吃香喝辣的嗎?今天開開眼界,看看少帥吃什麽喝什麽……”
說話的時候,掌櫃的親自端上來四個菜。正是剛剛何玮昌介紹的四絕,看着四個菜平平無奇,不過動筷品嘗了幾口之後,這四道菜果然驚豔。該嫩的嫩,該焦香的焦香。這幾個月在帥府也混過幾道席面,就算是燕翅席也比不過這四絕。就連吳老二吃了也連連稱妙。
上菜的同時,掌櫃的又抱過來一壇子酒。打開泥封之後将酒倒進了錫壺當中,我才看明白敢情少帥喜歡喝的是黃酒。将酒水倒完之後,又将酒壺放在熱水盆中浸泡。随後陪着笑臉說道:“這是敝号從杭州進的女兒紅,正好十八年。每次少帥來捧場都點名要喝這個,敝号的飯菜一般,可這酒真是好酒。一會溫好之後您幾位一嘗就忘不掉了。”
我沒有喝酒的舌頭,不管什麽酒喝下去都是辛辣的味道。不過喝這女兒紅的确有些不一樣,喝起來隻是覺得溫厚,沒有什麽辛辣的感覺。經何玮昌一個勁的勸酒,不知不覺喝了一大壺,也沒覺得這麽樣。
酒過三巡之後,何玮昌開始借着酒勁說起來奉天的新鮮事兒。什麽警察廳長的小老婆跟人跑了,公主墳晚上鬧鬼,有人看見清朝公主坐在墳頭上抽煙袋。還有少帥的幾件風流韻事,說到最後的時候,何主任突然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說道:“兄弟你聽說了嗎?那個大盜墓頭子羅海山又出來了。就是你們去奉天辦事的時候,昌圖那邊抓着幾個盜墓的。一審才知道是羅海山的人,他們再等當家的羅海山到了動手盜墓。當地有個燕國的諸侯大墓,羅海山就勢看中這個了。可惜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何玮昌突然賣起了關子。我和吳老二雖然知道這個羅海山絕對不是倒九仙裏面那個,不過興許能從他身上打聽出來羅四維的下落。當下都急着追問後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何主任歎了口氣,說道:“所以說可惜啊,昌圖那邊的人不會辦事,結果驚着了羅海山,他再也沒出面過。他盜了一輩子的墓,聽說家裏的珍奇古玩要用卡車拉也能拉一百多趟。興許比咱們大帥都有錢……”
“給吓回去了啊,那真是可惜了……”我和吳老二跟着歎了口氣,心裏都在想羅四維這時候哪去了?他也趁不少錢,應該不至于貪圖我們那點金子。不過這個假冒羅海山的人到底是哪位?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傍晚,帥府來人找何玮昌,說張作霖要找什麽公文。他這才結了帳,匆匆忙忙的趕回到了帥府。
我稍微有些上頭,當下和吳老二一起從館子裏面走了出來。在包間裏面什麽事情都沒有,沒想到出來一吹風,我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走路都走不了直線了,吳老二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我晃晃悠悠走出館子十幾步,才發現身邊的吳老二沒影了。回頭才看見他正坐在寶發園的大門口,哇哇的大吐了起來。原本我還想過去扶他起來,沒想到真邁腿的時候,想的是對面的館子,卻走進了隔壁的雜貨鋪。
最後還是寶發園的掌櫃實在看不下去了,找了倆夥計又雇了兩輛人力車。這才把我們倆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