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後面那艘船上也跳下來四五個男女。他們表情沉重的走到了老頭的附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那具被泡走了形的屍體。看起來像是死屍的家屬,之前已經見過幾次類似的場景了。不過這死屍在水裏泡的又漲又白,他們也不敢肯定這個就是自己家的孩子。
老頭子換好了衣服之後,又從後生的手裏接過了煙袋鍋。點上抽了兩口,随後伸手在死屍的脖子下面拉出來一個銀鎖鏈。見到了銀鎖鏈之後,那幾個男女這才開始嚎啕大哭起來:“額地娃啊……和你說莫下河,莫下河,你咋就是不聽咧……額地娃,你不在咧,額可咋辦……”
老頭子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他向後退了幾步,蹲在河邊上繼續“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煙。等到一袋煙抽完,老頭子甩了甩煙袋鍋子,随後咳嗽了一聲。
聽到了老頭子的咳嗽,那幾個親屬當中走出來一個中年人。他擦了擦眼淚之後,從懷裏摸出來一個小小的布袋來。塞進了老頭子的懷裏,說道:“謝謝咧、謝謝咧,一點心意,買包茶葉喝……”
老頭子面無表情的接過了布袋,在手裏掂了掂之後,說道:“莫事,鄉裏鄉親地,莫哈……回去和家裏仍說一哈,娃額給你們撈上來咧,不過娃死地冤屈,身上帶着戾氣麽。回去找一哈和尚、道士超度超度,要不然地話傷人咧……”
老頭子的話有些分量,當下中年人連連點頭。又客氣了幾句之後,這才和其他的家屬一起,将那具泡漲的屍體放到了船上。從有到尾,除了這個中年人之外,其餘的家屬連正眼都不敢去看老頭子,刻意的和他拉開了距離。
老頭子也習慣了,他将口袋塞進了衣服裏之後,又看了我們幾個人一眼。見到我們沒有離開的意思,老頭子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咋不走咧,外地仍沒聽過龍口山鬧鬼莫?小心被水鬼纏上,那額也救不了你們……”
“爺們兒,我們幾個确實是外地人,就是奔着爺們兒你來的。你嘗嘗我這個,駱駝,美國貨……”說話的時候,羅四維從懷裏摸出來一包香煙,抽出來一根香煙遞給了老頭子。
老頭子愣了一下,不過他還是沒有禁得住美國香煙的誘惑。接過來在鼻子下面聞了一下,随後順手夾在了耳朵上。這才說道:“你們外地娃娃不知道這裏的厲害,快回吧,這裏一旦太陽下山,可邪着咧……”
看起來這老頭子就是客棧掌櫃口中的撈屍人了,羅四維将手裏整包香煙都塞在了老頭子的手裏,說道:“就是邪才要麻煩你老人家,我們幾個都是北平大學曆史系的學生。看見那個年紀大點的嗎(吳老二)?那是我們教授,我們聽說這裏有一個沙河口的所在,打聽了多少人,都說在這一片幹撈屍買賣的人知道……”
聽到羅四維說到沙河口的時候,老頭子臉上的表情便變的不自然起來。沒等羅老四說完,他将手裏的香煙扔給了羅老四,說道:“甚沙河口,莫聽說過……狗娃子,走咧……回家預備一哈,這幾天還要死仍咧,外地仍,回不去咧……”
說完之後,老頭子背上了雙手,回身一個箭步竄到了停在岸邊的小船上,随後那個小夥計也跟着上了船。撐起了船篙幾下便離開了岸邊,向着河對岸行駛了過去。
“老四,吃癟了吧?”看着羅四維還在盯着遠去的小船,我過來給他個台階,繼續說道:“這個沙河口是個什麽地方?之前好像聽你說過一次,咱們不是要去龍口山的倒九仙嗎?怎麽又扯出來一個沙河口?”
“沙河口是進入倒九仙的必經之路……”看到小船已經模糊不清之後,羅四維才将目光收了回來。看了我一眼之後,繼續說道:“沙河口是唐末墓圖的原名,一千多年過去早應該改了名字。能知道沙河口的,這個老家夥不簡單……”
這時候,趙連乙也開了口:“這個人是不是你們說的那個叫呂萬年手下的人?姓呂的把他安置在這裏,就等着買好了炸藥之後一起進去盜墓?”
“這個不好說,之前有一個趙老蔫巴了,也不差多一個撈屍人了。”羅四維看了一眼遠處慢慢飛移過來的烏雲,繼續說道:“這裏是聚陰地,的确是陰天下雨不是該來的地方。咱們先回客棧吃頓肉,順便向客棧老闆打聽一下這個撈屍人的來曆……”
這天氣說變就變,我們出門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可是往回走的時候,天色已經陰沉了下來,好像随時都會下雨。趁着雨還沒有下起來,我們幾個人乘坐馬車及時回到了客棧。
看到我們回來,掌櫃的哈哈一笑,,說道:“額還在說,你們别淋到雨咧。剛說完你們就回來咧,回屋休息一哈,羊肉熟了額喊你們下來吃……”
“羊肉不着急,老闆跟你打聽個人,說這邊有個撈屍人,他家怎麽走?”看着掌櫃的有些遲疑,羅四維歎了口氣,随後繼續說道:“說起來也是個事兒,我們同學去年就來了運城,一直沒回去。我們這次也是來找找他的,我們那個同學學體育的,專門練遊泳叫做吳道義,估計是不知道你們這裏的厲害,淹死在河裏了。剛剛聽你說這裏有個撈屍人,我們想去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找到屍首,回去也好和他爹媽有個交代。”
聽到羅四維說到了自己的名字,吳老二氣的一翻白眼,随後也跟着說了一句:“是,吳道義有個幹兒子叫羅海山,天天哭着喊着我們幫他找爸爸。”
“你們城裏仍真是客氣,大學生就開始收幹兒子了?”掌櫃的有些詫異的說一句之後,繼續說道:“你們要找的是葛雄,聽額一句,這仍你們還是莫要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