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片刻之後,石塊便停止了掉落。等到我們幾個人從角落裏重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被漢斯護住的外國老頭之外,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傷痕。我的後背被石塊砸中,沈連城的腳面也被石塊砸到,正蹲在地上抽涼氣。
傷勢最嚴重的是二柱子,他的眉骨被石塊豁出來一個口子,鮮血順着臉蛋滴滴答答的流淌了下來。這一路到這裏,沈二柱連油皮都沒有蹭破,想不到會被從天而降的石頭打到流血。
二柱子以爲自己受了重傷,命不久矣。當下他捂着傷口哀嚎道:“連城哥啊,我是不行了……我那啥了,你記得去找洋人,要我那二百五十塊大洋……彩鳳帶着孩子孤兒寡母的,沈煉兄弟你做個證……”
“你就髒心爛肺吧,我還會貪你這點銀子?還有,你管我叫哥,管我侄子叫兄弟……合着你給我們爺倆拉平了。呸!”沈連城沖着二柱子的臉啐了一口之後,繼續說道:“你這點傷死不了,不就二百五十塊大洋嗎?隻要能從這裏出去,我沈連城再給你五十,湊三百大洋,咋樣?”
這時候,二柱子也感覺到自己的傷勢并不嚴重,當下他趕緊去巴結沈連城:“連城哥,我這不是以爲活不成了嘛……就知道還是哥你疼我,那啥,要不以後我管你叫叔也成,我自己降一輩還不成嘛……”
二柱子胡說八道的時候,我已經走到了從天而降那人的身邊。這個人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這時候,漢斯也走了過來,他擡頭看了一眼頭頂,随後沖着我說了一句英文。說的什麽我是聽不懂,不過還是明白了漢斯的意思。當下舉着手電筒照了照頭頂,就見頂棚上面露出來一個窟窿,從這裏能看到夜空中的星鬥。
就在沈連城、二柱子也湊了過來,我們幾個一起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從頭頂的窟窿裏出去的時候,腳下傳來了一陣:“哎呦、哎呦……”的聲音。随後那個趴在地上的人竟然動了起來……
“我就說炸藥多了吧,這就是哥們兒我命大,換個人你試試……”說話的時候,這個人竟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正好和我打了個對眼,這是一個看着年紀和老瓊斯差不多大的老頭,身材微胖,下巴上留着絡腮的白色短髯。穿着一身黑的短打,腳下是一雙厚底的踢死牛鞋。
雖然這個老頭看着滿臉的精氣神,不過不知道爲什麽,我看他有一種和年紀不相符的輕佻勁兒。說話滿口京片子的味道,聽着也是中氣十足。這樣的老頭子,年輕的時候還指不定張狂到什麽地步。
老頭愣了一下之後,又換地轉了一圈。看到了渾身鮮血的我們這幾個人,這才歎了口氣,随後對着我們幾個一抱拳,再說話的時候語氣蒼老了許多:“兄弟我真過去了?各位老大是來接我的吧。不是說接人的是牛頭馬面嗎?這麽還勞煩你們這麽多人,這怎麽話說的?等着日後晚輩們送的紙錢到了,兄弟我一定有份人心。那位老大帶着接引牌了?您拿出來對對,别帶錯了人——兄弟我姓羅名海山,江湖上朋友們給了個花名,叫做土龍……”
“你是土龍羅海山……”老頭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邊的沈連城突然驚呼了起來。借着我手電筒的光,他仔仔細細看了一眼老頭的相貌,随後繼續說道:“是了,就是羅海山。和奉天發下來的通緝令一摸一樣……抓活的有一萬大洋,死的也有六千。想不到那麽大的羅海山,今天能被我見到……”
“叔兒你說是奉天城年年都要發通緝令的羅海山?那個土龍羅海山……”我也跟着驚呼了一聲,這個羅海山我是知道的。他是遠近聞名的大盜墓賊,認穴、點穴本事那是一絕。傳說還是黃河以北,盜墓賊的總瓢把子,我們沈家堡罵人都要帶上他——你就不得好死吧,死了也要遇上羅海山,那是我兒時聽到最大的詛咒了。
十幾年前,張大帥剛剛發迹的時候,就出過捉拿羅海山的海捕公文。那時候不論死活八百兩銀子,現在漲到一萬大洋了。
“老哥哥,我駁你一句。不是一萬大洋了,兩萬,死的八千……”這時候,羅海山輕輕的拍打了幾下腦袋,随後苦笑了一聲。看着我們幾個人繼續說道:“幾位老大不是來接我的陰司鬼差?誤會了、誤會了……這怎麽話說的?剛才摔壞腦袋了……那麽說的話——各位老大也是幹地底下買賣的了?遇到同行了,先來後到的規矩我懂,那就不妨礙各位老大發财,這個财穴歸幾位老大,海山我就告辭了……”
說話的時候,羅海山對着我們幾個人抱了抱拳,随後在暗室裏看了一圈,略有尴尬的再次說道:“哪位老大賞句話,您幾位打出來的盜洞在哪裏?見笑了,海山我是摔糊塗了。怎麽找不到出口……”
這個叫做羅海山的老頭,再說話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輕佻勁兒。現在他滿嘴的江湖口,一身的江湖老油子的味道。看樣子羅海山看到我們人多勢衆,擔心在這裏被黑吃黑了。畢竟是身價一萬的大人物,就算身上有些功夫,我們幾個一擁而上,加上漢斯手裏的左輪手槍,就是霍元甲再世也頂不住。
“羅爺您是誤會了,我們幾個和您不是一個行當的。我們是誤闖到這裏的,要是羅爺您不嫌棄的話,我們幾個想借您打出來的盜洞離開這裏。”不管如何,沈連城可不想得罪這個傳說當中的盜墓賊。要是知道是自己出首的羅海山,他的徒子徒孫還不得挖了自己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