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打仗行軍,全靠腳走人推,時間跨度基本上都是按月算的。
許不令四月初破南陽,而後武關道十餘萬大軍遷徙到南陽城,再去周邊郡縣駐紮,清剿楚軍殘餘勢力,一套搞下來就已經到了四月中旬。
媳婦們乘坐的王府樓船,從渭河順流而下,在風陵渡等待了一段時間,待南陽周邊徹底安穩後,才沿着水路出發,進入白河,駛向南陽和許不令彙合。
樓船在河面上随風航行,已經到了夏天,天氣逐漸熱了起來,甲闆上人影稀疏,丫鬟們都躲在船樓裏。
船艙上方,船樓二層的寬大房間内,屏風放在窗口遮擋着日光。
一張四方桌擺在中間,上面鋪着軟毯,擺放着一百零八張白玉小牌,皆是蕭湘兒手工打造,用料上乘,随便一塊拿出去估計都價值連城。
巧娥和月奴穿着輕薄剔透的夏裙,手持團扇站在旁邊,目不轉睛的盯着桌上的戰局。丫鬟豆豆看不懂,提着個小茶壺端茶倒水。
四個風風韻韻的女子,坐在桌子四方,表情各有不同。
蕭湘兒穿着紅紗薄裙,天生汁水充盈愛出汗,此時衣襟布扣解開了兩顆散熱,露出裏面的半條鯉魚,杏眸中帶着幾分慵懶。
大夏天的,蕭绮總不可能還穿一身黑,此時換上了淡青羅衫薄裙,衣冠整潔,氣質上仍然沒有什麽變化,瞧見妹妹衣衫不整的模樣,時不時的瞪一眼,示意湘兒把衣服扣好。
陸紅鸾性格溫婉,坐在湘兒旁邊,坐姿端端莊莊,風韻臉頰上卻帶着幾分愁色,眸子在一順兒都湊不齊的白玉小牌上掃來掃去,很是糾結。
松玉芙和三個大姐姐在一起,基本上就是陪玩,哪怕已經大被同眠了,心裏還是有點拘謹;看着面前的清一色和剛摸上來的單吊二條,又看了看手邊堆成小山的銀子,松玉芙猶豫許久,還是把白玉小牌打了出去:
“二條。”
陸紅鸾正要揭牌,懶洋洋的蕭湘兒,卻是瞬間來了精神,擡手就把二條拿了過來:
“吃。”
陸紅鸾被跳了過去,臉色自是不滿,蹙眉道:
“湘兒,你不是說隻能碰不能吃嗎?哪有你這樣的?”
蕭湘兒把白玉小牌放在面前,笑眯眯道:
“我是東家,許不令說東家可以吃,你去問他……八萬。”
“糊了。”
蕭绮把牌一推,沖着蕭湘兒勾了勾手:“給錢。”
蕭湘兒笑容一僵,繼而又沒精打采的依在了桌子上……
——
甲闆下方,船尾卸貨的小平台上。
阿黃和小黑縮在船艙角落,眼神驚恐嗚嗚輕叫;大白鵝腳上套着繩索,正在撲騰翅膀用力往過爬。
身着夏裙的崔小婉,把繩子另一頭踩在繡鞋下,手裏拿着雞毛撣子,做出要打鵝的模樣,不停訓斥:
“不許咬它,它就從你旁邊走過去,又沒惹你,你怎麽脾氣這麽大?你再不聽話,我讓母後過來,拔你毛做毛筆了啊……”
小平台的邊緣,賈公公坐在小闆凳上,手裏拿着魚竿,面前便是往後退去的滾滾河水。
祝滿枝坐在旁邊的闆凳上,手裏也拿着一根魚竿釣魚。
祝滿枝出生市井江湖,和幾個大姐姐在一起有點拘謹,對賈公公這種江湖活神仙要感興趣的多。
當年祝家被皇帝誅殺,賈公公曾開口替祝家的婦孺老幼求過情,本來皇帝要滅祝家滿門,後來隻殺男丁饒了婦孺,可以說全靠賈公公的面子。
祝滿枝聽許不令說起過這事兒,江湖人恩怨分明,這個人情自然也是得記的。
隻是祝滿枝往日交際能力拉滿,和誰都能聊上幾句,遇上活成老妖怪的賈公公後,卻是有點詞窮了,比如現在:
“……江湖上都說,我爺爺祝稠山,單人一劍縱橫三千裏,生平未逢一敗……”
賈公公回想了下,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呵呵,你爺爺我見過,年輕時也是個愣頭青,十七八歲跑到長安城,想去太液池瞧瞧。我當時讓他在池子裏泡了三天,泡清醒了才讓他走,從那以後,你爺爺才收斂少年氣,潛心習武;若非如此,走不到劍聖的位置……”
“……我爹那一劍‘撼山’,集百家之長融于一體,算是‘一劍破萬法’的頂尖劍術,聽說隻要出手無人能躲開……”
“嗯,那一劍确實不錯,不過你爹身負血仇影響了心緒,難以心如止水;不心如止水,專注于劍技,便無法人劍合一;我當時感覺到他有殺意,在出手之前,就把宋英那娃兒拉開了;若是心如止水,視萬物爲死物,那一劍沒人躲得過去……”
視萬物爲死物?
殺意?
祝滿枝如同聽天書,想了想又道:“……我……我聽說刀魁老司徒的二十八路連環刀天下無敵,許公子能接住還學會了,世上應該沒有人能打得過……”
“司徒嶽燼那小娃兒,二十八路連環刀過于剛猛,硬碰硬無人能擋,要破招隻能用綿勁兒,手貼刀鋒而不着力,順勢帶開,其招自破;不過世上能帶歪許世子的人,不到一手之數,也算是天下無敵了……”
“……”
祝滿枝眨了眨大眼睛,雖然啥都沒聽懂,還是若有所思點點頭:
“受教了。”
……
——
西涼軍在接到調動後,朝着百裏外的鄧州移動,待時而動攻襄陽。
十餘萬府兵,五萬跟着西涼軍,剩下的十萬左右,留在拒陽至南陽一代的數到關口設防,确保關中萬無一失。
南陽城駐紮府兵約莫三萬,進可援鄧州退可守關中,算是後方的大本營。
天氣越來越熱,城外的龐大軍營中,數萬兵馬在楊尊義的指揮下操練,擡袖成風揮汗如雨,剛打了勝仗氣勢還算高昂;隻是兵員素質實在太差了,按照西涼軍的練法能把府兵練死,隻能減少訓練量,把府兵當做新兵蛋子對待,争取個半月集訓下來能派上用場。
許不令在城頭上,用望遠鏡眺望着大營中的情況。
夜莺坐在旁邊的垛口上,手裏拿着書信認真翻看,輕聲道:
“绮绮姐她們已經入了白河,明後天應該就能到豐山河口。绮绮姐在信上說,聖上安排公子爲副帥鎮守南陽,關鴻業爲主帥攻襄陽,故意不讓公子帶西涼軍,是怕往後平叛中關鴻業被架空,導緻朝廷騎虎難下。想要徹底奪了關鴻業的兵權,還是得先發制人,在關鴻業尚未有建樹的時候搶下頭功。”
許不令放下望遠鏡,稍微思索了下:
“西涼軍全在關鴻業手上,我手底下都是不堪大用的府兵,不太好搶。蕭绮是怎麽打算的?”
夜莺翻看了下信件,認真道:“绮绮姐說這也算好事。公子帶西涼軍立功,隻能說是西涼軍兵強馬壯,和主帥關系不大,若是能帶着朝廷看不上的府兵攻城略地,那就能證明不是兵有問題,而是主帥有差距了……
……關鴻業攻襄陽,肯定久攻不下;绮绮姐的意思,是問公子能不能帶着府兵攻下襄陽。若是可以,在戰事焦灼時,向關鴻業請命,關鴻業遵聖上的囑咐,肯定不會讓公子動兵,也不會相信公子能打下襄陽;公子到時候再強行用兵,就可以強行要求朝廷換帥了。”
許不令輕輕蹙眉,擡眼看了看南方。襄陽之所以是兵家重地,便是因爲北有桐柏山,南有大洪山,前後則是平原,各方道路彙聚于此,繞不過去,大隊兵馬隻能從襄陽過境,才能上攻關中下攻楚地,等同于中原門戶。
五萬西涼精兵都啃不動襄陽,許不令的府兵主職是守關中道,能拉去攻城的最多兩萬,估計都不夠填護城河的。
許不令思索了下,詢問道:“父王那邊的火器作坊如何了?”
從肅州出發到南陽,時間已經過去了将近三個月,戰時不計代價全力開動,肯定是有成果。
夜莺回想了下:“蘭州的火器作坊早已經修建成型,經過月餘嘗試,目前已經開始鑄炮,一個月能鑄出三十門左右;第一批已經從渭河上遊出發,爲了防止朝廷截下,都藏在商船裏面,到南陽約莫還得半個月。”
許不令聽到這個,稍微放心了些,點頭道:
“磨刀不誤砍柴工,先等着吧,湊夠數量再一波平推過去。”
夜莺點了點頭,陪許不令一起看府兵操練,直至日落後,才走下城頭,一起往帥府行去……
——
今天兩更,存幾章稿子,現寫的劇情斷斷續續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