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青燈依舊。
鍾離楚楚坐在椅子上望着紋絲不動的燈芯,手指輕輕摩挲許不令還給她的冰花芙蓉玉佩,略顯出神。
夜深人靜,總是人思緒最旺盛的時候。
白天騎馬奔波一天,又被入獄的事兒驚吓,根本就沒和許不令說上話。此時安定下來,許不令的身影便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自遇見許不令後,鍾離楚楚便發現自己不是在惹禍的路上,就是在被許不令搭救的路上。許不令能這麽幫她,肯定不把她當做外人,但說是朋友吧,許不令對她明顯又不是對待朋友的樣子,嗯……距離比較遠。
特别是今天離開大獄,坐在許不令懷裏,許不令說和她是一家人。她還以爲許不令看上了她的姿色,想讓她做小來着,心裏雖然有點惶恐,可好像也不是很反感,反而有種被認可了的雀躍。
這個感覺明顯是不對勁的。
鍾離楚楚看着燈火,覺得不光是許不令的态度有問題,自己也有問題。她一直把許不令當朋友,可經曆這麽多事情,回頭想來,怎麽也不像是朋友之間的樣子……
難不成我喜歡上許不令了?
鍾離楚楚摩挲着手中玉佩,碧綠雙眸中滿是茫然,仔細思索良久,還是搞不懂自己的本心,畢竟她以前也沒喜歡過男人,沒經驗。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維持自己的初衷,先和許不令做朋友,别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獨自在屋裏坐了許久,鍾離楚楚也沒什麽睡意,稍微算了下時間,師父應該已經回房睡着了,她便輕手輕腳的起身,換上自己的紅裙子,仔細打扮了下,然後溜出房門,想去找許不令聊聊天。
客棧裏很安靜,廊道裏的燈火都已經熄了,靜悄悄的沒有人影。
鍾離楚楚怕驚動了師父,特地放慢腳步,來到許不令的房門前,側耳傾聽,裏面沒用動靜,應該是睡着了。她思索了下,正準備輕敲房門,忽然聽見裏面傳出‘啪-’的一聲輕響,似乎是窗戶猛的關上的聲音……鈥斺擖br />
小客棧中,漫漫長夜無心安睡的人不止一個。
廂房裏,甯清夜孤零零躺在枕頭上,雪白長劍抱在懷裏,清冷雙眸望着幔帳頂端,依舊在思索着陡河口鎮的事兒。
那天晚上她去找許不令聊天,許不令沒有出聲,好像不在房中,鍾離玖玖說是給開了迷藥……
之後去找鍾離玖玖,房間裏有不明用途的兩根蠟燭,許不令的酒葫蘆也在鍾離玖玖房間裏……
鍾離玖玖躺着不起身,還滿頭大汗臉色發紅,和她說起酒葫蘆的事兒,第二天許不令就拿着酒葫蘆過來,最後卻送了她一把劍……
事情越想漏洞越多,怎麽看都蹊跷。
許不令怎麽可能在趕路的時候灌迷藥,讓許不令睡在中間的房屋,就是讓許不令可以随時起身支援,她敲門都叫不醒,還支援個什麽……
鍾離玖玖雖說人不行,但平時很注意氣度,不可能在屋裏有客人的時候,說太累了不想起身,這是很失禮的行爲……
難不成當時,許不令在鍾離玖玖床上?
念及此處,甯清夜微微一驚,眸子裏有些難以理解。
鍾離玖玖按輩分算,可是和她師父一輩的,許不令好歹是才貌雙絕的藩王世子,怎麽會嫩牛吃老草……
不對,許不令的女人中,蕭湘兒姐妹倆都比許不令大,和師父同樣的年紀。難不成許不令喜歡成熟點的女人?
甯清夜微微偏頭,越想眼神越古怪,低頭瞄了下自己,覺得自己也不成熟啊,難道在許不令眼中,她還是和鍾離玖玖差不多的成熟女子……
她才十八好伐!
甯清夜思索了下,覺得得把這事兒了解清楚,萬一是鍾離玖玖老牛吃嫩草,不懷好意勾引晚輩怎麽辦?楚楚好像喜歡許不令的,這種天怒人怨的事兒,若是鍾離玖玖真做了,得想辦法拉住楚楚才是,免得耽誤了楚楚的終身……
正思索間,甯清夜眼角餘光瞧見一個影子從房門外飄了過去,無聲無息。她還以爲是鍾離玖玖,連忙起身走到房門前查看,那想到從門縫裏,瞧見鍾離楚楚打扮的花枝招展,鬼鬼祟祟的走向了許不令的房間。
??
甯清夜莫名其妙,大晚上的,往男人房間裏跑,還打扮的這麽漂亮,想做甚?
好奇心和狐疑的趨勢下,甯清夜松開的門栓,轉身走到了窗口,身輕如燕的躍了出去,自房梁下輕飄飄的來到許不令的後窗。
房間裏沒有燈火和聲響,甯清夜剛剛在窗外的飛檐上停下身形,便聽見屋子裏好像有男子說了聲‘别—’,似乎是在勸阻什麽。
但這聲勸阻顯然沒有意義,因爲甯清夜面前的窗戶直接被推開了,差點把她給撞下去。
甯清夜吓了一跳,還以爲許不令發現了她,急急忙忙想跑,結果擡眼就瞧見窗戶裏面,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臉色驚慌,正準備往出鑽。
借着昏暗光芒,可以瞧見窗内女子身上衣服亂七八糟,明顯是随意披上,都沒來得及合上,白的和小羊羔一樣,額上挂着汗珠,青絲貼在臉頰上,臉頰依舊殘存着些許紅暈,往下一瞧,白花花的兩大團兒……
“嘶——”
甯清夜如遭雷擊,猛地捂住嘴,震驚的無以複加。
窗内的鍾離玖玖更不用說了,瞧見甯清夜竟然在窗戶外面,吓得差點尖叫出聲,也是連忙捂住嘴,四目相對了一瞬間,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可思議。
嘭—
鍾離玖玖也顧不得是不是掩耳盜鈴,猛地把窗戶又給關上了。
甯清夜瞪大眸子站在窗口,腦子裏嗡嗡的,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方才看到了什麽東西,隻覺得和做夢一樣。
房間的另一側,鍾離楚楚聽見屋裏關窗戶的聲響吓了一跳,能發出這種動靜,明顯不是取下撐杆自然關上,而是是被人用力合上。
難不成屋裏出事兒了?
楚楚心中一急,以爲是朝廷的人追了過來,不假思索就擡手推開了房門。
雖然武藝不精,但還是有武藝的,全力一推之下,門栓直接崩斷,兩扇房門瞬時打開。
鍾離楚楚迅速摸向後腰的毒針暗器,銳利雙眸掃向屋裏,卻見一個白花花的影子直接鑽進了幔帳裏,速度快的驚人,近乎一閃而逝。
光線昏暗隻能瞧見一個大概輪廓,但夜莺、許不令肯定沒有這麽發達的胸肌,甯清夜可能有,但甯清夜的身法于此截然不同。
鍾離楚楚陪伴師父多年,對師父的規模尺寸再熟悉不過了,這種緊急避險的動作和熟悉的身段兒,讓鍾離楚楚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道白花花的影子是誰。
“師父?”
鍾離楚楚滿眼錯愕,還以爲師父出了什麽事情,連忙跑進屋裏。可剛跨入房門,她就想起這事許不令的房間。
!!!
鍾離楚楚渾身一震,錯愕轉爲難以置信,愣在當場,毒針瓷瓶跌落在了地闆上,發出啪嗒輕響。
幔帳之間,被前甯後楚同時堵門的許不令,也是有點震驚。連忙用被褥把媳婦藏好,披着袍子站起身來,強自鎮定的含笑道:
“楚楚,你怎麽來了?方才我沒穿衣裳在屋裏打太極呢……”
“你……”
鍾離楚楚臉色煞白,又轉爲漲紅,然後又是一白,雙肩微抖,淚水一瞬間就湧上了眼簾。她不可思議的看着平日裏最仰慕的許不令,又把目光轉向了後面的幔帳,稍作遲疑,臉頰上便湧現出惱怒和悲憤,往幔帳沖去:
“你個混蛋,把我師父怎麽了?!師父……”
鍾離楚楚有些歇斯底裏,聲音帶着哭泣和難以言喻的憤怒。
許不令頭皮發麻,連忙擡手攔住:“楚楚,你這是做什麽?我衣服還沒穿好……”
“你給我讓開!”
鍾離楚楚淚如雨下,帶着哭腔一把推開許不令,沖到床前便掀開了幔帳。
“啊——”
輕聲尖叫響起,驚慌失措的鍾離玖玖,猛地用被子擋住臉,縮在角落裏微微發抖。
“師父!?”
鍾離楚楚眼中又驚又怒,本以爲師父被許不令強行玷污,可仔細一瞧,被褥上一點掙紮的痕迹都沒有,旁邊的凳子上甚至還放着酒葫蘆,師父和許不令的簪子也放在酒壺旁邊,明顯是解開發髻後随手放下的,哪裏有用強的時候會注意這些?
難不成……
鍾離楚楚紅唇微張,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挑起幔帳的手輕輕顫抖,卻是說不出話來。
按理說,師父待字閨中,找到心儀的男人,她應該高興才對,以前也和師父提過這事兒。
但發現旁邊的人是許不令後,鍾離楚楚沒有緣由的便崩潰了,似乎整個世界都在這一瞬間崩塌。
鍾離玖玖臉色煞白,縮在角落裏,再無往日的嚴師模樣,嘴角有些委屈和自責,見躲不過去,弱弱從被褥後露出眼睛,聲音微不可微:
“楚楚,我……”
“嗚——”
一聲難以表述情緒的嗚咽傳了出來。
鍾離楚楚不停搖頭,用手背擋住嘴唇,看着這輩子中唯一當做親人的人,緩緩往後退去。
“楚楚,你别這樣……我……我和許不令是兩情相悅,我……”
“你們都是混蛋!都是騙子!”
鍾離楚楚哪有心思聽,再也克制不住,歇斯底裏的推開許不令,往門外跑去。
鍾離玖玖眼神驚慌失措,眼淚也滾了下來,慌慌忙忙呼喚:“楚楚!你别跑,我錯了……”
甯清夜站在窗外,本來還挺生氣許不令和鍾離玖玖亂來的,可瞧見楚楚被激成這樣,她心裏那點不自在好像也沒什麽了。
甯清夜連忙打開窗戶鑽進來,有些惱火的瞪着許不令:
“你個色胚,怎麽回事?你不知道楚楚對你有好感?你爲什麽要碰人家師父?”
“我……唉……你幫我看着玖玖……”
許不令都不知道說什麽,他也沒料到鍾離楚楚反應這麽大,連忙把衣服穿好追了出去。
鍾離玖玖又縮回角落,臉色時紅時白,腦子已經處于蒙圈狀态,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甯清夜脾氣向來率直,見許不令跑了,便看向鍾離玖玖:
“你怎麽連你徒弟男人都搶?你心裏不難受嘛?就你這還想和我師父争高低?”
鍾離玖玖和受驚的小貓兒似得,哪裏說得出半句話,隻是低頭掉着眼淚。
甯清夜也不會處理感情問題,本想追出去看看,卻又怕鍾離玖玖自責之下做傻事,隻能又氣又尴尬的站在屋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