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唐蛟在京城多方走動,十武魁的事情終于定了下來,五月初八在城外渭河畔的墜龍灣舉行一場比武,迎戰千仞門二當家司徒嶽明。
雖然是選十武魁,這事兒在長安城掀起的浪潮并不高,畢竟這倆在江湖上的名聲都不咋地,好多人還希望賈公公出來和唐蛟打一場,這樣才精彩。不過這自然是被朝廷否決了,朝廷是讓唐家樹榜樣的,可不是讓唐家來鬧笑話的。
除此之外,長安城十分的平靜,甚至可以說寂靜,似乎是風調雨順萬事太平,但有些嗅到不詳預兆的人物,卻是明白,這是席卷整個天下的暴風雨前,最後的甯靜時光。
能嗅到蛛絲馬迹的隻是有一小撮人,而淮南蕭家的大小姐蕭绮,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蕭大小姐,已經被暴風雨摧殘蹂躏過一次,最近的精神狀态并不怎麽好,除開關注着朝野的各種細微變動,還得注意着引起這場暴風雨的關鍵子——許不令。
自從上次幫妹妹出去玩把自己搭進去後,蕭绮便沒有再進宮,家宴上和許不令短暫對話後,也沒有再見許不令。
許不令的那句‘看山是山’,讓蕭绮想通了很多東西,卻不确定許不令這句話是随口說的,還是另有深意。
如果是故意提醒她,許不令必然也洞悉全局,甚至比她看的還深遠。隻是許不令最近的動向又太過尋常,似乎根本沒感覺到圍繞他布下的一個大局,沒什麽準備應對,甚至還有心思陪着師父出城溜達,被人逼得毒發。
蕭绮自幼便善于計算人心,一旦覺得看不透一個人,那麽隻可能是兩種情況——要麽那個真的平平無奇,讓人沒法看出更多的東西。要麽就是藏的太深演的太逼真。
蕭绮自然願意相信許不令是後者,畢竟把她從頭到腳舔了個遍,若隻是個魯莽無腦隻會寫詩詞的庸才,實在太氣人。
可蕭绮小時候養過鎖龍蠱,也研究過,知道這毒蠱無藥可救。
如今風雨将至,命都快沒了還半點準備都沒有,一副等死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藏的太深。
抱着這種想法,蕭绮仔細觀察了幾天,可惜還沒看出什麽,自己那個不争氣的妹妹,又開始叫許不令進宮了。
至于進宮要幹什麽,蕭绮感同身受體會了一次,豈能不明白。
既然沒法殺許不令,也沒法閹了送宮,那這種事兒就絕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若是被發現還得了。
于是乎,蕭绮在許不令進宮的當天,便也直接叫來馬車前往了長樂宮……鈥斺擖br />
五月初三,端午節的前夕,長安城下起一場暴雨,雷霆轟鳴間,雨水也沖刷掉了連日來的燥熱天氣。
長樂宮的正廳内,太後獨自坐在軟榻上,對着小銅鏡仔細收拾着發髻和妝容,哪怕是明知道現在的情緒不太對勁,還是克制不住本能的那股迫不及待。
自從給許不令第一次解毒後,太後基本上每隔幾天就會和許不令見面一次,然後随身的紅木小牌上就會多幾筆。
剛開始的時候,太後心裏隻有抵觸和就事論事,甚至有幾分畏懼,因爲解毒的那一晚太難熬了,會做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心裏很屈辱和羞憤,卻又不得不忍着,直到被弄的暈乎乎失去反抗能力,如同案闆上的魚兒般任君采摘。
太後心裏一直記得自己的初衷——許不令是個心懷天下的人,爲了天下才舍身救許不令,救完之後就自盡,她不愧對任何人。
可自從仙女橋的那一吻、和姐姐換了身份以自由身待了一晚後,她便發現自己的想法有點變了,開始有點讨厭太後的身份,老是想象如果自己是自由身該多好。
這個想法顯然是不對的,她就是大玥的太後,無論如何都不該和許不令産生任何情愫。
理智讓她死死壓抑着這股念頭,夜深人靜的時候本能又壓過了理智,讓她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着,想要就此死了一了百了,可毒還沒解完又不能死……
特别是離開避暑山莊後,太後便沒有再和許不令解毒,一晃二十多天過去了,木牌子上還是:正正正正。
太後本來是不着急,也不該着急,可隻過去了不到十天,超過前幾次的時間間隔後,太後便發現了不對勁。
自己也不知怎麽了,晚上根本就睡不着,心慌的和貓撓一樣,聽見風吹草動便以爲許不令來了。理智強行克制自己,甚至罵自己“要不要臉呀你……”,可就是忍不住……
前幾天聽說許不令毒發難以壓制,在府上日夜受萬蟻噬心之苦後,她便再也克制不住了,心裏不是慌,而是疼。
明明她可以幫忙解毒的,怎麽能讓許不令在那裏受苦……
察覺了姐姐可能猜到什麽,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沒借口去肅王府,便冒着被姐姐懷疑的風險,遞了帖子讓許不令過來。
本以爲許不令會迫不及待,當天就過來的,這樣就不會受鎖龍蠱折磨了,結果……
結果那厮,竟然扛着鎖龍蠱的毒發之苦都不進宮……
哪怕是爲了掩飾,也可以找借口嘛,比如宮裏涼快、黃昏後寒毒消停些等等,随便找個借口,不就過來了……
太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抗過來的,這幾天睜眼是許不令,閉眼也是許不令,總想象着許不令毒發臉色鐵青在屋裏打滾的場景,心疼的要死,而且這是擔心許不令死了,不是出于私情,所以沒法用理智去克制,心疼的就和小時候最喜歡的物件摔碎了一樣。
好在天公作美,終于下雨天氣涼快,許不令可以趁機進宮了。
聽到許不令已經過來的消息,太後再難維持往日的端莊大氣,感覺自己和瘋了一樣,手腳不聽使喚,腦子也不聽使喚,就是這麽坐在銅鏡前打扮,連頭發和衣裙都不想出現絲毫瑕疵,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至于失态直接沖出長樂宮。
終于,度日如年的熬了不知多久後,宮殿外的廊道裏,終于響起了腳步聲。
踏踏踏——
太後渾身猛地瞪大杏眸,呼吸急促了幾分,明知道不能露出焦急的姿态,卻還是沒忍住,起身快步跑到正廳外,急不可耐的看向遊廊——身着黑色長裙的蕭绮,雙手疊在腰間緩步走來。
“你來做什麽呀!”
太後頓時惱火,情不自禁的說出了這句話。
蕭绮眼神微冷,知道自己打攪了妹妹的‘好戲’,絕美臉頰上顯出幾分不悅:
“怎麽,我來探望你一下也不行?”
“……”
太後氣的直跺腳,令哥哥馬上就到了……鹌鹑蛋都消毒了……還穿着他最喜歡的紅色荷花藏鯉……連宮女都支開了……
可解毒的事兒終究不能說出來,太後胸脯起伏了幾次,眼淚都快憋出來了,最終是咬了咬銀牙,做出端莊穩重的模樣,微微颔首一禮:
“下這麽大雨還過來,淋出病來怎麽辦,唉~有心了。”
這句話,是真的咬牙切齒才說出來的,還得露出感動的微笑。
蕭绮早已經看透一切,恨不得上去用戒尺把妹妹屁股打腫,可她也不能把這事兒說出來,說出來妹妹就沒法活了,當下隻能做出往日的親昵模樣,走到近前捏了捏太後的臉頰:
“算你有點良心,我見你在宮裏無事可做,都操心起肅王世子的傷病了,過來看看你。”
太後有苦說不出,規規矩矩的和蕭绮來到正廳坐下,略微琢磨,忽然靈光一閃——好像可以讓姐姐待在宮裏,和許不令一起出去……
想到這一茬,太後如杏雙眸中顯出幾分殷切,不動聲色的微笑道:
“最近無所事事,确實煩悶了,肅王世子是晚輩,關心一下理所當然。”
你還知道是晚輩?
蕭绮憋着火氣和屈辱,表情波瀾不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嘛?”
太後輕輕點頭,坐近了幾分,環住了蕭绮的胳膊:
“姐,馬上端午,聽說外面的景色很漂亮,我和肅王世子挺熟……他管紅鸾叫姨,我和紅鸾關系最好,所以和他很熟……今天來長樂宮,好像也沒啥可看的,要不你幫我在宮裏待一晚上,我出去一趟……”
你想得美!
蕭绮聽到這個就來氣,若不是妹妹的馊主意,她豈會被那個死小子舔的幹幹淨淨……到現在還天天洗幾次澡來着……
“外面下大雨,有什麽好看的,你就不怕打雷把你倆劈了?”
太後爲天下人救許不令,都問過三清道祖,自然是不怕這個:
“姐你開什麽玩笑,雷劈我作甚,我又沒做虧心事……出去看雨景,明早準回來……”
“你就老實在宮裏待着,哪兒都别想去。”
蕭绮慢條斯理抿着茶水,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
太後抿了抿嘴,再說就可能讓姐姐‘起疑’,隻得悻悻然停下了話語。
稍微過了片刻,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宮女在門口禀報:
“太後,小王爺到了!”
太後身體一緊,本來有些激動的,可瞧見旁邊的蕭绮,眸子裏便隻剩下失望了。
蕭绮同樣心中微微一緊,心智過人并沒有表露出來,隻是坐姿端正了幾分,目不斜視安靜等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