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旁竹林中一場遭遇戰,算是有驚無險,甯清夜刺殺張翔不成受了輕傷,不過竹林中已經提前布置好了陷阱與退路,現在恐怕已經逃了出去在某個地方養傷。
許不令隻是用甯清夜把張翔引出緝偵司,若張翔真死了勢必掀起軒然大波,目前的結果還算在預估之中,不過張翔的武藝之高倒是超出了許不令的估算,恐怕和十五歲全盛時期的他相差不遠了。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給緝偵司的祝滿枝打掩護,有老蕭加八名死士在緝偵司周邊随時待命,應當不會出岔子,剩下的就看結果如何。
以許不令的想法來看,最好不要在緝偵司找到鎖龍盅的線索,因爲一旦找到,就說明朝廷對鎖龍蠱的消息瞞而不報,那代表的意思可就耐人尋味了。
不過在回城去找祝滿枝前,許不令還有個意料之外的麻煩。
竹林中突如其來的刺殺,顯然吓到了蕭庭,拿着劍掉頭就跑,硬生生追上了太後的步辇,叫嚷什麽‘許不令遇刺’之類的話。
這可把一幫子婦人吓壞了,陸夫人差點暈過去,急急忙忙就帶着禦林軍和狼衛跑到了竹林。
許不令運動太激烈導緻寒毒發作,還沒完全壓下去,正叮囑張翔不要聲張,就被陸夫人撞了個正着,結果可想而知。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細細密密的雪花逐漸停歇,長安城外的雪原上幾輛奢華馬車停留在官道旁,大隊的禦林軍和狼衛手按腰刀護在周邊,來往的商隊江湖客遠遠的便改道繞行。
寬大馬車中,許不令躺在軟榻上,額頭蓋着熱毛巾,身上還蓋着厚厚的被褥,哪怕是已經熱的額頭冒汗,也不敢動彈一下。
太後出行自然帶着醫女,正忙碌的按摩疏通氣血。
陸夫人臉色發白,側坐在軟榻邊緣,臀兒貼着許不令的腰,将他的手握住不停的揉來揉去,言語很是嚴厲:
“……都說去看看就行了,不準動手,你倒好,搶了張翔的刀親自陷陣……你什麽身份?肅王世子,殺賊打仗若是要你沖前面,還養幾十萬将士做什麽?……張翔也沒用,一個刺客都收拾不了……”
話語帶着幾分惱火,可其中的心疼連醫女都聽得出來,更别說許不令了。
許不令被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揉了半天,腰側是充滿張力的弧線,很撩人不假,可實在有些難以招架,想了想:
“陸姨,我知錯了……那刺客上次把我綁了,我一時沒忍住……”
“上次被綁還不長記性?人家上次既然沒殺你,你就不該和人家結仇,緝偵司惹的麻煩,你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做甚?那些個江湖人本就難纏,殺一個牽出來一串,報仇的一茬接一茬……”
許不令老實聽着,敢動一下就換來一個兇兇的眼神,也隻得如同病患一樣躺着,任由幾個醫女來回折騰。經過短暫的休息,身體的寒毒基本上已經壓制,可瞧目前這情況,回了王府都别想起身。
陸夫人言辭灼灼的教導了片刻,馬車外忽然響起了聲響:
“參見太後!”
幾個醫女連忙垂首退到一旁,安靜等待。
陸夫人峨眉微蹙,松開許不令的手站起身來,做出迎接的架勢。
踏踏——
寬大車廂的門被宮女打開,太後走了進來,身材略高又帶着鳳冠的緣故,微微俯身穿過車廂的門,用手按住衣襟,姿勢頗爲文雅優美。
陸夫人雖然對太後的不請自來很疑惑,不過礙于禮數,還是欠身一禮:
“太後。”
“免禮。”
太後進入車廂,手上拿着長劍‘照膽’,雙眸中帶着幾分關切,打量了軟榻上的許不令一眼。
許不令去年入的京城,滿打滿算也才來一年時間,太後久居深宮不怎麽出門,往日也就在各種慶典之上遠遠打過照面,并不是很熟,離這麽近還是頭一回。
許不令躺在軟榻上,見了太後自然要起身行禮,隻是剛剛坐起來,就被陸夫人擡手按了回去:“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
許不令無可奈何,隻得輕輕笑了下:“太後。”
太後知曉許不令中了毒,對此倒是不介意,自然而然的便在軟榻旁邊坐下了,把劍放在小桌上,擡手去摸許不令的手腕。
淮南蕭氏作爲橫跨三朝的大門閥,儒墨等學說鑽研頗深,陰陽周易其實也有涉獵,而且還挺出名。奇門八卦等玄學不敢評價,但陰陽氣理等醫藥理論确實水準頗高,蕭家的人基本上都會治病,蕭楚楊當年在窮山惡水背着個藥箱當知縣,到現在還是一樁美談。
太後作爲蕭氏嫡女,望聞問切會一些,此時也是想看看許不令的身體如何。
暗香幽幽撲鼻而來,許不令看着居高臨下的宮裝美人,感覺自己就和七八歲的小屁孩一樣,倒是真有幾分無奈。當下抽手也不是,就這麽幹等着也不對。
好在陸夫人在旁邊站着,瞧見太後上來就動手動腳,忙的含笑開口:
“太後,醫女方才已經号過脈了,沒有大礙。”
太後手伸到一半,聞言停頓了下,便收了回去,嫣然一笑:
“本宮和肅王夫婦認識,不令進京一年多了都沒去本宮那裏坐坐,本宮也沒請你過去,倒是失了當長輩的本分。”
許不令笑容明朗:“是晚輩禮數不周,入京後光顧着四處遊玩,沒有進宮探望太後,太後莫要多心才是。”
許不令和太後互不牽扯,連親戚關系都隻是名義上的,能說的也隻有這些沒營養的場面話。
太後點頭輕笑,随口聊了兩句家常,便把目光看向了旁邊的長劍:
“方才竹林中多虧你護着蕭庭。蕭相就兩個兒子,若是出了岔子,我這當姑姑的都擔待不起,實在得感謝一番……嗯……後天不令若是無事,到宮裏來坐坐,順便和你聊些小事兒。”
經過陸夫人的提醒,許不令自然知道什麽事兒,當下點了點頭:
“謹遵太後懿旨。”
太後聽見這句‘謹遵太後懿旨’,先是愣了下,繼而掩嘴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眉眼彎彎、步搖輕顫,明明端莊大氣,卻莫名帶上了幾分明豔之感。
陸夫人就站在跟前,輕輕偏過頭去,眼神有點不滿。
太後或許也覺得不合适,停下了笑聲,打趣了一句:“你這小子,說話正經的很,一點都不像個少年郎。我當長輩的叫你去吃個飯,你當成接旨的話,便沒意思了,”
許不令還不是爲了讓陸夫人舒服點,此時隻得悶頭悶腦的點頭,不接話。
太後坐了片刻,又和陸夫人聊了幾句噓寒問暖的話,才起身離開了車廂,讓儀仗隊伍回城。
馬車搖搖晃晃。
陸夫人重新在許不令身邊坐下,琢磨片刻,撇了許不令一眼:“後天進了宮,就這副模樣,可不要和太後聊的太交心,更不許作詩。太後知道你文武雙全,其他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許不令輕笑道:“我就是個莽夫,懂個什麽詩詞。”
陸夫人滿意點頭,又把許不令的手握住揉來揉去,目光望着車窗外,也不知在尋思個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