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果然博學,難怪表哥對你那麽推崇!”李器聽到張縱對凱撒的描述也不由得十分激動的道,以前他說出凱撒的名字,人家根本不知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這讓他也感覺十分無趣,現在終于有人知道這個名字背後的故事了。
“不過你不是自稱波斯人嗎,爲什麽要給自己取一個羅馬人的名字?”張縱這時再次不解的追問道。
“爲什麽不行,我與表哥要複國,就必須成爲凱撒那樣的人,不但是戰場上的卓越統帥,而且還是一個偉大的統治者,隻有做到這兩點,才有複國的可能!”李器一臉理所當然的道,既然張縱了解凱撒的生平,他也就不必花費太多的口舌介紹凱撒了。
“這個……”張縱聽後竟然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凱撒雖然沒有稱帝,但卻在後世被稱爲凱撒大帝,因爲正是他開創了羅馬的帝國時代。
“不過我記得凱撒是被人刺殺的吧,難道你就不覺得這個兆頭有些不好?”張縱忽然再次追問道。
“死就死吧,想要複國,怎麽可能不流血?我早就有了流血的覺悟,隻要是能複國成功,哪怕是把這條命搭上我也認了!”李器再次毫不猶豫的道,而且他根本不相信所謂命運,而是相信總有一天,他能将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趣,你表哥之前對複國之事有些猶豫,但你卻如此堅定,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做一個安安穩穩的唐人,享受着大唐的繁華盛世?”張縱聽到這裏忽然有些犀利的反問道。
一個純正的波斯王族在複國這件事上搖擺不定,甚至連泥涅師的父親,也就是波斯末代王子都放棄了,但眼前這個假波斯人卻如此堅定的要幫波斯複國,這讓張縱也更加好奇。
“我表哥那是傻,明明複國是他背負的使命,但他卻還搖擺不定,之前我早就勸說過他,可是他就是想不明白,幸虧張兄你點醒了他,否則他恐怕還在混沌度日呢!”
李器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麽不愉快的事情,随後這才接着道:“至于我,張兄你可以認爲我天生喜歡冒險,太平日子反而不适合我,如果不是家母需要照顧,恐怕我早就追随表哥去西域了!”
對于李器的回答,張縱卻淡淡一笑并不怎麽相信,這個李器行事叛逆,顯然與他家中有着極大的關系,所以他以波斯人自居,而且又喜歡經商,甚至是幫助泥涅師複國,這些行爲肯定都與他的家庭背景有着極深的聯系。
不過張縱雖然好奇,但這畢竟是李器的家事,對方不肯說,他也不好再打聽,所以隻得轉移了話題,聊了一些波斯人在長安的情況,以及泥涅師前段時間傳來的消息。
長安的波斯人數雖然沒有經過統計,但應該有上萬人,甚至前段時間泥涅師的父親還上書朝廷,請求建造拜火教的廟宇,對此李治倒是十分開明,很快就同意了,而長安拜火廟附近也成爲了波斯人的主要聚居地。
不過長安的波斯人雖多,但總體上還是受歧視,大唐可沒有什麽政治正确,而且波斯人給人的印象也的确不好,特别是波斯胡姬,幾乎成了賣春的同義詞。
相比女人,波斯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波斯胡商的确很有名,但商人地位低下,别說波斯人了,連唐人自己都受歧視,而且也并不是所有波斯人都做商人,還有不少逃難來的波斯人沒有生活來源,平時靠着坑蒙拐騙,甚至是拉皮條過活。
所以波斯人中的貧富差距也是極大,有些富商甚至在整個長安城都能排得上号,而有些人卻是居無定所,隻能在現在寒冷的天氣裏苦苦掙紮。
相比泥涅師,李器對這些波斯人的情況雖然了若指掌,但并沒有想幫他們的意思,反而覺得是這些人自己不努力,所以才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這點與泥涅師完全不同。
至于泥涅師,他已經到了焉耆都督府,而且接任了校尉之職,不過他這個空降的校尉并不怎麽受歡迎,确切的是無法服衆,下面的什長、夥長個個都是刺頭。
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事,要知道校尉看起來品級不高,但其實也是軍中的中層将領了,一般沒有背景的普通軍士,想要升上校尉就必須拿命去拼,甚至一輩子上限也就是校尉了。
再加上焉耆那邊的唐軍幾乎全都是百戰精兵,一個個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特别是那幾個什長,更是把做夢都想升任校尉,可是現在一個沒什麽經驗的波斯人,卻一下子奪走了他們的夢想,這讓他們當然十分不服氣,沒有帶頭鬧事已經是唐軍軍紀嚴明了。
“表哥那裏遇到了麻煩,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因爲這是一個對他的考驗,如果他連區區一營的将士都搞不定,那以後還談何複國?”李器最後十分理智的分析道。
張縱聽後沉思了片刻,忽然擡頭一笑道:“李兄,複國兄走之前,肯定已經把我給他的建議全都告訴你了吧?”
“不錯,表哥最信任我,他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李器點頭道,其實之前泥涅師是想介紹他和張縱認識的,隻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泥涅師又走的匆忙,所以才沒來得及帶他來見張縱。
“那你覺得我對你表哥建議的複國之路怎麽樣?”張縱再次好奇的問道,他發現李器這個人雖然年紀比泥涅師小,但性格更加沉穩,目光也更加犀利,甚至在複國這件事上,也比泥涅師要堅定,這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複國這件事好像應該找李器才更加合适。
對于張縱的這個問題,隻見李器也沉默了片刻,随後這才擡頭看着他笑道:“張兄的建議的确解決了我和表哥最大的困難,以前我們雖然經常讨論如何複國,但卻一直沒有一個清晰的思路,而張兄則是一針見血的指出,想要複國,就必須擁有一隻精銳的軍隊,而這隻軍隊也隻能依靠大唐才能建立。”
李器說到這裏再次猶豫了一下,随後這才開口道:“不過複國可不是隻靠軍隊,在我看來,軍隊的反攻隻是第一步,而接下來就必須動員那些留在波斯故土的波斯人,隻有得到這些人的支持,我們才有可能在大食日後的反擊中存活下來。”
張縱聽到這裏也更加驚訝的看着李器,沒想到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明白動員群衆的力量,無論什麽樣的國家,歸根結底都是人建立的,所以隻有得到大多數人的擁護,這個國家才有希望,複國更是如此。
“你讓我很驚訝,如果之前泥涅師有你這樣的見識,恐怕他也不會那麽糾結了。”張縱忽然有些感歎的道,之前因爲婉兒的事,他對李器還有些不喜歡,不過現在對方卻讓他越來越驚訝了。
“表哥他什麽都好,就是性子有些猶豫,特别是遇到一些重大的事情時,老是下不定決心做出選擇,不過他也有自己的長處,比如考慮問題比較細緻,而且隻要他下定了決心,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做,這點我比不上他。”李器并沒有因爲張縱的誇獎而忘形,反而提起了泥涅師的長處。
“不過恕我直言,張兄你對我們的複國建議,恐怕也并不僅僅是爲了幫助我們吧?”李器忽然向張縱反問道。
“不錯,于私,複國兄是我的朋友,我幫他一把是應該的,于公,你們若是真的能夠複國,也能在大唐與大食之間建立起一道屏障,從而避免大食将目光投向西域。”張縱十分大方的承認道,因爲他知道就算他不承認,以李器的聰明肯定也能看出來。
“張兄果然是個坦蕩之人,在下佩服,若是它日我們複國有望,定當将張兄奉爲我波斯最大的貴賓!”李器對張縱的回答也十分滿意的道。
“以李兄你的聰明,應該知道複國之路于你們來說隻是死中求活,甚至你們現在做的這些努力,都可能是徒勞的,難道李兄你就沒有想過這些嗎?”張縱卻再次出言試探道,越是與李器接觸,他就越發現這個人讓人看不透,甚至張縱現在都有些拿不準對方心中真正的想法了。
“死中求活!張兄你對我們的描述還真是準确,不過大丈夫生于世間,總不能虛耗一生,至少也要做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存在過!”李器忽然站起來目光如炬的再次開口道。
而張縱這時也終于看到了李器目光背後的一些東西,那是一種他十分陌生,但卻又經常聽說的東西,這些東西被人們稱之爲——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