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複國兄真的選擇做一個唐人的話,就不必再像之前,爲了複國而四處巴結别人,我建議你進入朝堂爲官,以你的才華,應該不難做出一些政績來,到時自然會被人接納!”
張縱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接着又道:“當然了,剛開始的時候,你肯定會受到一些人的排斥,甚至是诋毀,但你要做的就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哪怕别人用波斯人的身份羞辱你,你也絕不能還擊,更不能像以前那樣,因爲别人鄙夷波斯人,就與别人發生沖突,這種事絕不可再做,你要從一言一行上淡化自己的波斯人身份,隻有這樣,其它人才會慢慢的接納你。”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泥涅師聽到這裏卻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也微微發紅,“張兄,你可知我們這些波斯人來到大唐後,受了多少的苦難?”
“我知道!”張縱淡淡的回答道。
“不!你不知道!”泥涅師忽然拍案而起,猩紅的眼睛盯着張縱再次道,“大食人殘暴無比,無數波斯人死于他們的彎刀之下,爲了活命,我們這些剩下的波斯人隻能舍棄祖先留下的土地,不遠萬裏逃到大唐,不知道有多少人淹死于海上,或是渴死于沙漠之中!”
說到這裏泥涅師的聲音開始變得高亢:“不過最終我們還是逃到了大唐,相比波斯,大唐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光明神居住的地方,甚至我剛來時,也一度認爲自己十分的幸福,再也不想回到那個戰亂不斷的故國。”
“但是讓我們沒想到的是,大唐雖然強盛繁華,但對于我們這些外人來說,想要融入這裏卻困難無比,語言不通、身無分文,爲了在大唐活下去,無數波斯人放棄了自尊與廉恥,女人做起皮肉生意,男人爲了賺錢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可以說隻要提起波斯人,無數唐人都會生出鄙夷之心,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到底經曆了什麽!”
泥涅師越說越激動,最後連眼淚也止不住的湧出來,張縱身後的婉兒也被泥涅師的樣子,吓了一跳,但卻緊緊的守在張縱的身後。
相比之下,張縱卻顯得十分平靜,一直等到泥涅師把話說完後,他這才淡淡看了對方一眼道:“能活着逃到大唐的波斯人,的确是受盡了人世間的苦難,不過……”
張縱說到這裏整個人的氣勢也爲之一變,眼神也十分犀利的直視泥涅師的眼睛,聲音冰冷的再次道:“不過那是你們波斯人自己的事,别人根本沒有責任,更沒有義務去了解你們背後的苦難,而且我大唐能接納你們這些亡國難民,已經是仁至義盡,難道你還想讓朝廷好吃好喝的供奉你們,并且讓大唐的百姓伺候你們嗎?”
張縱的質問也把泥涅師吓了一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張縱發火,當即也是氣勢爲之一弱,随後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無論是個人還是整個民族,尊嚴都是靠自己去掙的,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當年我大唐剛立國時,草原上的突厥人比我們強盛數倍,每年都有無數的唐人被掠到草原上爲奴,現在整個北方草原都納入我大唐的版圖,突厥人見到唐人誰敢不敬?”
張縱說到最後更是爆發出一股強盛的氣勢,而泥涅師卻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大唐讓突厥人聞之喪膽,正是當年太宗皇帝殺出來的。
看到泥涅師不敢出聲,張縱也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着又道:“這個世界歧視本就無處不在,大唐強盛,唐人自然歧視外人,不僅僅你們波斯人,高句麗人、突厥人、吐蕃人同樣也受歧視,而且就算是大唐内部,有錢人會歧視沒錢的人,貴族會歧視平民,開國貴族會歧視新晉貴族等等,你們波斯人不想受人歧視,就要拿出不被人歧視的本事來!”
“可是……可是我們逃難而來,在大唐毫無根基,甚至連故國都沒有了,除了女人外,我們還有什麽能拿出手的東西?”泥涅師痛苦萬分的道,他承認張縱說的很有道理,但他們波斯人早就一無所有,想要光靠一雙手養活自己簡直太難了。
“那就沒有辦法了,一個外來民族想要融入一個強盛的帝國,本來就要承受巨大的代價,不過這種代價一般隻需要由前幾代人付出,也許随着日後的通婚交流,總有一天,你們波斯人的後代會徹底的融入大唐,到時再也分不出你我了!”張縱再次冷酷的道。
“難道……就沒有别的辦法嗎?”泥涅師卻再次不死心的追問道。
“沒有,民族融合從來不是一件和平的事,而是伴随着戰争、殺戮,甚至以一方的徹底滅亡而終結,相比之下,波斯人融入大唐隻是受一些歧視,已經十分幸運了。”張縱十分果決的搖了搖頭回答道,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兩全其美的事?
泥涅師聽到這裏,臉上也更加的痛苦,雖然從感情上他不願意接受張縱的話,但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張縱的話雖然冷酷,但卻是實情,其實這些他也能想到,隻是以前他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意相信罷了。
過了好一會兒,泥涅師這才暫時從痛苦中掙脫出來,隻見他這時眉頭緊皺,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猛然擡頭盯着張縱再次問道:“那我若是選擇複國,張兄你可否給我指點一條明路?”
張縱等的就是泥涅師這句話,隻見他端起茶品了一口,随後淡然的一笑道:“若是你選擇複國,我倒是十分的敬佩你,不過這注定是一條鋪滿荊棘的道路,而且隻要你踏上這條路,就再也不可能回頭,也許你會精疲力竭的倒在半路上,也許你會走到路的盡頭,品嘗美味的勝利果實,你确定要選擇走這條路?”